老先生賣足了官司,方徐徐開口∶此事,還要從兩年前的春日宴說起,春日宴一直由世家把持,曆來文試魁首,也大都由世家子弟壟斷,可那一年的春日宴上,卻有一名來自衛國的小郎君,橫空出世,橫掃文類項目,挫敗顏氏為首的世家子弟和江北眾多文人名士,一舉拿下多個魁首,據說,連剛正不阿的左相即墨清雨都對其青眼有加,要收其做弟子,可最終,左相卻沒能如願…….
來這種開在街邊茶樓吃茶的,基本上由三類人組成,一是普通平民百姓,二是過路商客,三就是文人學子。
再加上今年春日宴馬上要開始,不少文人士子都湧入了隋都,大堂裡,接近一半的人都是來自各地的學子。他們自然對兩年前的春日宴有所耳聞,知道有一位小郎君憑借驚世才華奪了文類魁首,但並不了解其中內情,更不知道左相收徒之事。
而且,兩年前春日宴還是世家子弟的盛筵,他們大多數人並未獲得參加春日宴的資格,隻是從其他文人口中聽說過此事,心中一直對那年春日宴心向往之,聽這說書先生主動提起,一個學子立刻好奇問∶這天下間,想拜左相為師的學子多如過江之鯽,大多數人連左相府的門檻都進不去,那小郎君就算才華再高,能得左相親眼,也當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為何左相竟沒能如願?
範周也隱約聽過江北春日宴的消息,但當時殿下生死未卜,暮雲關形勢危急,他又鎮日忙著和楚王江琅周旋,並未過多關注。聽了兩句,也被吸引了,想聽聽其中關節。
無數雙眼睛注目中,那老先生不緊不慢端起茶碗,飲了口茶,才眯著眼道∶因為太子。
太子?!
這和太子又有什麼關係?!
老先生倏地睜開眼,道∶因為太子也看上了那小郎君,並將那小郎君帶回了彆院裡,當做外室養了起來。有了潑天的榮華富貴和一國儲君的無上寵愛,那小郎君自然也就看不上左相府的門楣了。
什麼?!
眾人勝然。
範周和公孫羊也遽然變色。
搞了半天,那在春日宴上大出風頭的衛國小郎君,原來就是隋國太子為之瘋魔的小妾?!
兩人下意識地去看江蘊。
江蘊正不緊不慢的咬了第二口梅花糕,看起來淡定得很,竟像沒聽到說書先生的話一般。
可兩人卻知道,殿下一定聽到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沒想到喝口茶都能遇上這樣的事。
範周皺眉,立刻道∶殿下,要不咱們…….
無妨。
江蘊語調輕快∶這裡的梅花糕味道很不錯,而且,那說書先生書講得也很精彩,孤想聽完再回去。
兩人麵麵相覷。
這還有什麼可聽的。
事情本就離奇,經由說書先生之口說出,自然就更生動細膩了,範周和公孫羊還聽到了許多之前未曾聽過的細節。
一直到驚堂木再度落下,茶客們依舊意猶未儘地議論∶早就聽聞太子偏寵一位小妾,未曾想竟癡戀到這等地步。
這小妾至今仍是太子殿下心頭逆鱗,不可提起,說明太子心中,仍未放下這段感情,那江國太子,倒是有些可憐了…….
這話可不要亂說,傳到江國太子耳中那還得了。
兩位太子感情不合還是小的,萬一南北再開戰,那可是生靈塗炭,天下大亂。
文人們則有另外的關注點∶真是沒有想到,當日在春日宴上嶄露頭角的那名小郎君,竟是隋國太子榻上人。
為了榮華富貴,竟然連左相府都看不上,實在是毫無文人氣節!
議論紛紛。
旁人聽得興奮,範周聽著糟心,握起茶碗,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江蘊卻放下手裡梅花糕,將公孫羊叫來,低聲吩咐了兩句。公孫羊先一愣,繼而正色應是。
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名家仆悄悄從人群中退出,上了樓梯,拐進了二樓一間雅室前,家仆在外低聲喚了聲公子。
裡麵傳來淡淡一聲嗯。
家仆推開門,走進去,望著一襲素袍,端坐在茶案後飲茶的年輕公子,眼底露出一絲笑,道∶已按著公子吩咐,全部講完了,那江國太子就坐在大堂裡,聽了全程,剛剛才起身離去。奴從看到,跟在江國太子身邊的兩名謀士,臉都綠了,其中一個脾氣急躁的,還砸碎了一個茶碗,想來那江國太子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公子這一招,實在高明。
雕蟲小技罷了。
年輕公子——顏齊放下茶碗,唇邊劃過一抹譏諷的笑。
這位江國太子,不是號稱德名遍天下麼,我倒是好奇,麵對新婚夫君心中另有他人,會不會也如傳言中一般,大肚能容。
仆從道∶所謂德名,隻是給天下人看的,這江國太子又不是聖人,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怎麼可能對這樣的事都無動於衷。
顏齊忽擱下茶碗,視線落到窗外。
一道戴著幕離的青色身影正踩著腳踏,彎身進了馬車,袖影一閃而過。
顏齊先皺眉,繼而想到什麼,眼睛一眯∶那就是江國太子?
沒錯。
仆從跟著看過去,道∶雖說天下名士都在稱讚江國太子如何風華無雙,可連出門都要戴著幕離,想來容貌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肯定比不上公子。
仆從想起此事,便為公子不平。
要不是那個楚言橫空出世,公子不僅有江北第一才子,更有江北第一美男子之稱。那個楚言一出現,不僅奪走了原屬於公子的文魁,連容貌竟也壓著公子一頭。
還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