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衡便隻是圈住江蘊,虛虛握著江蘊的手,由江蘊帶著走,片刻後,他在紙上看到了兩行清雋小字∶年年歲歲,朝朝暮暮。
隋衡無聲一笑,看著懷中人明淨臉頰,忽然道∶少了。
什麼少了?
少了句話。
江蘊抬頭看他。
隋衡煞有介事。
真的少了。
趁著江蘊不注意,隋衡迅速奪了筆,在紙上添了句。
江蘊一看,惱怒不已∶你還敢瞎寫。
怎麼就瞎寫了。上回寫了後,你就給孤生了一個,這回再寫-
一個你都看不好,還想要。
誰說看不好,那小東西現在可喜歡孤了。
兩人聲音隨花燈一起,飄進曲水河深處。
江蘊一直目送蓮燈飄遠,再也看不見,方嘴角一揚,展袖起身道∶我們回去吧。
兩人牽著手往回走,曲水湯湯,四野空曠,天地格外安寧,江蘊道∶我其實有些替顏齊可惜。也有些替陳麒可惜。
他們都是有才之人,本應當有更好的結局。
江蘊默了默,道∶我也不希望,世上有人再像我一般。
隋衡一愣。
把人攬住,道∶對不起,孤失言了。''
江蘊眼睛一彎,笑了笑,道∶其實,世上還有一個一樣出身高貴,經曆磨難,但仍能堅守本心的人。
隋衡故意問∶準?
殿下附耳過來。
隋衡便真美滋滋把耳朵伸了過去。
江蘊輕道∶一隻小狗。
隋衡瞬間臉一黑。
江蘊道∶我要替天下百姓,謝謝殿下能堅守本心。
若不然,他無法想象,隋衡當初若屈從了顏氏,當今天下,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隋衡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瞧瞧孤是誰,孤若那般沒骨氣,怎麼能將你名動天下的容與殿下都征服了。
嵇安和高恭已經送了禮服過來。
一刻後,江南江北兩位太子於萬眾矚目中,攜手出現在春日宴晚宴之上,傾世風姿,令天下學子名士仰慕折服。
自此,有關神秘的江國太子的種種傳言,終於有了一個最公正最真實的答案。
春日宴結束次日,隋帝在早朝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正式宣布江國小皇孫江諾,亦為隋國皇室血脈,隋國小皇孫,朕之孫兒,太子嫡長子。
這再度在朝野民間引發軒然大波。
畢竟,兩國太子,同為男子,竟然孕育出了一位小皇孫,實在匪夷所思。關鍵時刻,一位雲遊在外的高人來到隋都,為滿殿朝臣解答了這個困惑。
這位高人在民間很有名氣,正是兩年前曾經卜算出吉祥石降落驪山的玉衡真人。
雖然因為顏氏發動兵變,吉祥石和叛將霍城一起被天雷擊中,化作了童粉,但那顯然是上天降給
顏氏的懲罰,換言之,吉祥石為大隋惰擋下了一次致命危機,確實堪稱吉祥之物。
玉衡真人侃侃道∶太子殿下當初親赴驪山,運送吉祥石,平定叛逆,馨德感動上蒼,故上蒼降祥瑞於大隋,賜下麟兒,南北方可在關鍵時刻止戈休戰,永以為好。
這個說法很有說服力。因按著小皇孫的年齡推算,小皇孫結胎時間,正好和吉祥石出現的時間相吻合,也和江國太子流落隋都的時間相吻合。
於是平,茶餘飯後,百姓們討論最激烈的話題,就是小皇孫究意是從哪位殿下肚子裡爬出來的.這還用說麼,一定是江國容與太子!
為何?
因為小皇孫姓江,且出生在暮雲關啊。
不可能,小皇孫明明出生在驪山,後來才到暮雲關的。
是暮雲關!
是驪山!
兩方爭論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等隋衡再一次下早朝回來,街上又有了新的說法。
隋衡問∶什麼說法?
十方小聲答∶說殿下悶頭在驪山練兵的那一年,名為練兵,實為養胎.
”
當然,祥瑞之說隻是用來給天下人的交代,凡是雙方心腹,都已知道,小皇孫是出於江國太子腹中。隋衡也有給自己人的說法,因為服食了聖物吉祥蛋。
此事有太醫院兩位老院首作證。
因兩人當初的確曾在江國太子脈象中診出喜脈,隻是因為太匪夷所思,才以為是吉祥蛋引發的假孕現象。險些把小皇孫給弄掉。
新都尚未建好,婚後這段時間,江蘊一直和隋衡住在隋都。
隋衡近來很鬱悶,除了婚後那次完美洞房,他已經連續半月沒有和小嬌妻同房了,因為某個小患子,總會在半夜裡偷偷爬上他們的床,打攪他的好事。
隋衡想到一個好主意,這日下朝回來,趁著小患子被顏皇後帶去宮裡試穿新衣裳的間隙,和江蘊商量著去驪山遊玩。
孤不是答應過你,要帶你去騙山看星星,騎馬射獵麼,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很好。
江蘊自然瞧出了他的小心思,問∶那我們的小家夥呢?
放心,有父皇母後看著呢。那故事,母後也會念。
隋衡怕夜長夢多,當下就讓嵇安高恭收拾行李。隻是去幾天,行囊不用帶太多,而且驪山裡也有行宮和常用物品。
東西很快收拾好,隋衡得意洋洋翻身上馬,江蘊換好衣裳出來,抱臂站在府門口.笑吟哈看著話。
隋衡問∶怎麼?孤臉上有東西麼?
江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後看。
隋衡轉頭,就見不遠處,一個穿著新衣裳的小團子,正歪著腦袋,被秦嬤嬤牽著,眼睛一動不動望著他。
隋衡∶
*.
最終,顏皇後帶著小江諾和小郡王隋璋,也加入了去驪山踏青的隊伍。
為了不讓小崽子打攪自己的好事,隋衡主動攬下了照顧小患子的任務,一日折騰,連讀了十個故事,好不容易熬睡了各種不老實的小患子,隋衡頭皮發麻地出來,就聽到一聲輕笑。
抬頭,就見江蘊一襲青衫,手中拎著一壺酒,坐在行宮殿簷之上,,背後是廣嬴蒼彎和望不到儘頭的漫天繁星,正眼睛輕彎,笑吟吟望著他。
這副美好的畫麵,讓隋衡心口怦然一跳,一腦門官司也全部消失不見。他也縱身躍上屋簷,看著江蘊手裡的酒,道∶你又不能喝,拿這做什麼。
這是孟神醫專門配的藥酒,不妨事。
今日我高興,想和殿下喝兩杯。
他神色間帶著輕鬆和恣意,隋衡便應了。
江蘊沒有帶酒盞,就直接就著酒壇,和隋衡一人一口的喝。
喝到月上中天,隋衡撐著小巴,望著專注望著蒼穹的江蘊,問∶想什麼呢?
在想我們相遇,相識,一路走到今天。
江蘊又拎起酒壇,喝了一小口。
隋衡被這話觸動,也跟著看了眼。
雖說是藥酒,隋衡也怕他傷著胃,趁機奪過來,道∶你也給孤留一些。
江蘊頰上已經染了些紅暈,夜風拂過,抬臂,抱住隋衡頸,青色廣袖簌簌飛揚,道∶我想親-親殿下。
不等隋衡開口,他已湊過來,輕輕在隋衡麵上點了下。
隋衡啞然笑道∶容與殿下,親人可不是這麼親的。
他順勢把人攬住,丟了酒壇,俯身而下,吻住了懷中人。
星河漫天,山河壯麗璀璨,遠處曲水河仍浩浩流淌,兩人於驪山夜色中相擁,一吻綿長。
也許,這天下間永遠不會有人知曉,他們真正的故事,但天地,山川,日月,星河,神明,會見證他們所有的傳說。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山河日月,江南江北,永以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