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李躍進如同往常那樣,頭頂竹編笠帽,上身著短袖半臂袍,下身穿窄口束褲,並將褲腳挽於膝蓋之下,再蹋兩隻本色麻線鞋,帶好鐮刀夾子,撇開蓬簾,出門務農。
六月的成都異常濕熱。
四川盆地被高原大山環繞,使之內部相對封閉,不利於空氣的流動和擴散,導致溫度升高。再加之亞熱帶季風氣候,降水充足,空氣粘稠綿密,整個人好像置於巨大蒸籠之中,汗如雨下。
李躍進才割了幾捆麥子,早已是汗流浹背,渾身酸痛。
正此時,一名尖嘴猴腮,頭戴襆頭的陰氣男子走了過來,對著還在勞作的佃農滿臉不屑。
“李躍進,告訴你個好消息。”他奸笑連連,好似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你不是常跟某說什麼種子改良、土化製肥之類的蠢話嗎。”
“方才某已經向主簿稟明你的鴻鵠之誌,荷花鄉這座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所以這個月底過後,縣衙與你的租佃契約不再續期,你好自為之吧。”
語罷,陰氣男子再也抑製不住歡喜,得意地放聲大笑,兩眼骨碌碌看著眼前佃農,欣賞對方精彩的表情。
李躍進聽聞,心中氣憤不已。
自己的原身是從川外逃難而來的流民,根本沒有自耕土地,所以隻能承受著巨大剝削,佃種縣衙的職分田,靠著三成的收成才勉強度日。
而一旦租佃契約到期,除非找到新佃主,否則自己又將再次成為流民。最壞的結果要麼沿街乞討,要麼找棵歪脖子樹一死了之。
“張有德,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哼,”姓張的語氣漸寒,冷冷回道“咱們仇可大著呢。”
“自從你來了之後,整天圍著小花打轉,就像隻蒼蠅一樣,攆都攆不走。”
“彆說你不知道某跟小花是什麼關係,我們早就情定三生,十裡八鄉都是默認的。”
“而你,”陰氣男的麵容越來越猙獰“不知廉恥,橫插一足,靠著張還過得去的臉皮把小花迷得神魂顛倒,連某這個未婚夫都不認了。”
“你說,我們是不是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哈哈哈哈——”
“小子,你笑什麼!”姓張的暴怒起來,兩顆圓眼直盯對方。
“對不起,沒忍住。”李躍進說罷又繼續捂著肚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笑你,彆介意。”他擦著眼角的淚花,拍拍陰氣男的肩膀。
“好好,某倒要看看你還能笑到什麼時候!”
“再過三日主簿便會召集佃農續契,希望你還能笑得出來。”
說罷,張有德頭也不回,氣哄哄地走開了。
此時,李躍進終於緩了過來。
他剛才並非存心要氣惱對方,隻是自己原本長得平平無奇,母胎單身三十年年,完全沒有女人緣,更彆說會被人當成情敵。
然而剛穿越沒幾個月,就因為這張棱角分明的帥氣臉龐遭了嫉妒,讓他一時無法適應,產生巨大落差感,這才笑將出來。
“不過,這三天內必須想好辦法解決麻煩,荷花鄉隻有官田招佃,要是失了佃契,那隻能遠走他鄉了。”
“可唐末亂世,獨自出行等於送死,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嘗試。”
李躍進抬頭望天,對著晴空萬裡的蒼穹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