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餘頭,新來的小郎好像有點不對勁。”
“山底茅草屋那個?”
“對對,就是他。”
“怎麼個不對勁法?”
“這人前天從俺這換了根沒用的榆木,三捆小麥呐。”
“三捆小麥,瘋了?要根木頭乾嘛。”
“俺哪知道,昨晚去瞧了瞧,隻見他用水泡法將榆木彎折,固定後放在炭火上烤,弄出個奇形怪狀的玩意兒。”
“接著再編了個巨大的簸箕,把它架在木頭上麵。”
“這是啥東西?”
“俺還沒說完呢,簸箕底部還轄著把被拆卸的鐮刀,刀的兩端都綁上根長繩,能夠來回轉動鐮刀。”
“他要作何使用?”
“俺也問了,可你知道那小郎說什麼嗎。”
“啥?”
“他說那玩意叫‘掠子’,能把一個人當三個人用的農具。”
“胡說,絕對是胡說,咱乾了四十多年莊稼漢,從沒聽過會有這麼神奇的玩意兒。”
“若是真的,那他豈不是烈山神下凡。”
“所以俺才說不對勁,怕不是撞上了邪祟,蒙了心智。”
“唉喲,咱人老了,可怕這個,打住打住,趕緊打住。”
······
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麥子田邊,一群身穿半袖短衣的農民聚在一塊,手上拿著張麻紙,互相交頭接耳,熙熙攘攘,好不熱鬨。
片刻後,一頭戴展腳襆頭,身著圓領灰色袍衫,束著革帶,騁雙六合皮靴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來,身後還跟著個尖嘴猴腮的刻薄漢子。
眾人見狀,紛紛躬身作揖行禮,以示恭敬。
“不必多禮,”中年男子莊重說道“今天是職田續佃事宜,若要續佃則重新立契畫押,若要解佃則拿出本契兩相對照,確認無誤後,我作為知見人替你們證實有效。”
“張鄉長,開始辦理吧。”
“遵命。”姓張的行禮應諾,轉身對眾人說道“解佃排左側,續佃排右側,不準相互竄走。”
說罷,他吩咐兩個小廝接洽兩邊分開的農民,自個兒來回巡視,仿佛在尋找什麼人。
“奇怪了,那小黑臉竟不在這,”張有德帶著一股疑惑,心中有些不安“既不解佃也不續佃,真是怪事。”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解佃農人走了大半,隻剩續佃流民還待在原處,互相討論個究竟。
“張鄉長,還有人要解佃嗎?”
姓張的聽聞,靈機一動“還有個川外來的流民沒到,怕是想要拖延時間甩起無賴。”
“就是那個滿腦子荒謬的漢子?”
“主簿明察,正是此人。”
“如此滑頭的佃戶留著也是禍害,我現在直接解了佃契。”
“主簿高見。”張有德笑容滿麵,喜不自勝,心中的石頭重重地放下來。
正此時,一名體格壯碩,著身半袖圍裙,棱角分明的漢子提拿件奇怪物什走將上來,朝著端坐上首的中年人作揖行了個禮。
“你是何人。”
“我是職田佃戶李躍進。”
灰袍男子看看張有德,若有所思地回道“你就是那個滿嘴胡話的佃農?”
“主簿,正是此人。”姓張的搶答道。
“如果你到此是為了佃約一事的話,我已經替你做主了,租佃不再續期。”
李躍進無視尖嘴猴腮男,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並不是為了這等小事,而是為了本地數萬百姓的大事。”
“還敢口舌招搖,”張有德憤憤然“主簿,此人就是個無賴流氓,某替您將他打拽出去。”
“子曰不以言舉人,不因人廢言。主簿也是個懂學識的,為什麼不讓我把話說完,如果我說得對則給予賞賜,如果我說得不對,汙了您的耳朵,再懲罰我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