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就陰沉了下來,這會兒一團一團的烏雲正越來越濃。
正廳外廊簷下,一個小炭爐在吐著青色的火苗,催沸著藥罐裡的湯藥,平兒就守在藥罐前,扇著扇子,不時抬頭望一眼屋內。
王熙鳳抱著已經熟睡的女兒站在門裡,兩眼望著窗外,眼中滿是惆悵。
平兒揭開了藥罐蓋,輕輕吹散籠冒的白汽,接著用一塊布包住了藥罐的把手,慢慢將湯藥潷到藥碗裡,又將藥碗裡的湯藥倒向另一隻空碗,然後又倒回去,來回幾次,這才端著藥碗走進了屋裡。
平兒輕聲說道:“二奶奶,該吃藥了。”
王熙鳳回過神來,將女兒遞給奶娘,接過藥一口喝了。
平兒又端著一碗溫水遞了過來,送到王熙鳳嘴邊。
王熙鳳含了一口溫水漱了口吐在藥碗裡,將藥碗遞給平兒,轉身進了裡間。
平兒走進裡間,隻見王熙鳳側躺在榻上出神。
平兒順手拿起榻邊幾上一把宮扇輕輕給王熙鳳扇著:“奶奶彆急,這病總會有起色的。”
王熙鳳望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平兒無聲地歎了口氣,王熙鳳在大出血後落下了病根,身子骨虧損太厲害了,養了大半年也沒有什麼起色,三天兩頭不是咳嗽就是生病,請了不少名醫修方配藥,皆不見效。
良久,王熙鳳終於說話了:“你二爺可能快要升官了。”
平兒一喜:“真的?那我提前給奶奶賀喜了。”說著向王熙鳳微微一福身。
王熙鳳卻微微歎了口氣。
平兒:“怎麼了?”
王熙鳳:“你二爺的官越做越大,可我這身子”
平兒明白了,王熙鳳著急了,擔心賈璉納妾。
王熙鳳又歎了一口氣:“你怎麼和我一樣福淺命薄的,我是多病多災,你也沒病,怎麼也不見懷胎.”說到這裡她自己也是一怔,望向平兒。
平兒也正睜著眼望著她。
二人目光一碰,又都移開了。
一陣沉默之後,王熙鳳先開口了:“剛才的話,是我失言了.今晚你二爺回來.”
正說著,隻聽外麵小丫頭說道:“林之孝家的來了。”
王熙鳳強撐著坐了起來,說道:“進來吧。”
門簾一挑,林之孝家的急匆匆走了進來。
望著她這副樣子知道不是好事,王熙鳳:“出什麼事了?”
林之孝家的低聲稟道:“二奶奶,王仁少爺把小戲子給打了。”
王熙鳳似乎沒聽太清:“你說什麼?把誰給打了?”
林之孝家的:“從姑蘇采買來的小戲子。”
王熙鳳一驚:“他不是監工去了嗎?怎麼又跟小戲子扯上了?”
林之孝家的苦笑了一下:“我們男的陪著王仁少爺在園子裡察看,恰好趕上小戲子們演習吹打,被王仁少爺給聽見了.王仁少爺讓她們唱了兩出戲,後來.”
王熙鳳:“後來怎麼了?”
林之孝家的:“王仁少爺見幾個小戲子扮相好,就,就上手了.一個小戲子咬了王仁少爺的手,王仁少爺那性子奶奶也知道,就掌了小戲子一個嘴巴,就鬨了起來。”
王熙鳳:“這些該死的狐狸精!”
平兒和林之孝家的對視了一眼。
王熙鳳:“怎麼處置的?”
林之孝家的:“奶奶放心。我才和眾人勸了她們,又威嚇了一陣,又許了她們幾個錢,也就不鬨了。我們男的也震懾了其他人,不會傳到老太太、老爺、太太那裡去的。”
王熙鳳點了點頭,又問道:“王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