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宗二順著紅屋宗陽的手指看向梅樹,心裡暗自揣摩著他的目的,隨口說道:“枝乾虯勁,一看就是老梅,如此天寒還能開花,足見不畏寒霜的氣節。”
“你文采不錯。”紅屋宗陽笑道:“這梅花眼下開得雖好,可再過半月就會落光的。倒是樹下的那些迎春,現在看起來寒酸可憐,可你等到二月再來,便能見到它們把半個園子開滿。”
他不等石川宗二答話,接著說道:“老梅凋零,迎春綻放,隻需多等一等自然會來。宗二,生意做多了慢慢你就會明白,有時候什麼都不做的等,也是好策略。”
石川宗二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神色中多了幾分傲然:“紅屋老板說言固然有道理,隻是世事變遷卻並不像四季更替,周而複始不會改變。”
他隨手折斷一支梅花:“漢詩有雲‘花開堪折直須折’。我倒以為做生意就要懂得把握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味等待觀望,錯過之後難免追悔莫及。”
“哈哈!宗二果然出口成章。比我和你父親這一輩強多了。”紅屋宗陽笑道:“倒是我多嘴了,年輕人就該有這樣的魄力!”
石川宗二連忙道:“晚輩不過是胡說而已。說到做生意,堺町有誰能比您更懂?”
“大家各有各的法子,談不上誰懂得更多。”紅屋宗陽停下腳步,一雙蒼老但深邃的眼睛看向他,語調嚴肅起來:
“不過有一條是怎樣都不變的——想要什麼,就得拿相應的本錢做賭注。所以無論所求是什麼,都得先想想自己能不能輸得起。”
石川宗二心頭一緊,強作鎮定地笑道:“紅屋老板說的深奧,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教我?您是商場前輩,還請不吝賜教。”
紅屋宗陽淡淡笑道:“老頭子隨便聊聊,哪又有什麼指教?我們這一輩商人大都讀書不多,整天想的也都是金錢財貨。你們從小見得多、聽得多,又知道讀書,所求或許已經不一樣了吧。”
他也不看石川宗二複雜的神色,背過手,繼續往前走:“對了,聽說你給人打了招呼,不許他們收一心堂的藥材?”
石川宗二聽他問到這,反倒鬆了口氣,坦然道:“確有此事。您覺得此事有何不妥嗎?”
他知道以紅屋宗陽在堺町的影響力,想要調查此事也瞞不過他,所以乾脆承認了。
紅屋宗陽也不停步:“沒什麼不行的。商場如戰場,用些手段算得了什麼。一心堂如果抗不下來,也活該他們倒掉。”
“我隻是聽人說起,一心堂楓千代最近在京都頗為引人矚目,一日之間就簽下了近萬貫的生意。”
“萬貫?”石川宗二微微一怔,隨後苦笑:“這個人真是每每出人意表。您是從哪裡聽到的消息?”
“老友閒談。”紅屋宗陽撥著手中的黃金珠串笑道:“活得夠老,多少也有會些好處的。”
從念佛寺出來後,石川宗二如往常一樣去幾家店鋪巡視了一番。又在其中一間吳服店把隨從打發出去親自查起了賬。
“沒人了,出來吧。”他撥著算盤開口道。
源阿彌瘦長的身影從屋角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也不做聲,隨意地坐在了一個木箱上。
“告訴畠山大人,紅屋宗陽那老狐狸可能嗅到什麼風聲了。計劃要提前發動。”
源阿彌起身欲走,石川宗二喊住了他:“你殺一個人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