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的眼神裡,或是流露出善意的鼓勵和期待,或是好奇的猜測,亦或是冷靜的審視,還有不屑的輕蔑。
李樂在這片複雜的情緒中起身,抬頭挺胸,自信滿滿,毫不怯場,侃侃而談道。
“現代化帶來的一個直接後果,公共空間被設計成加快人員流動速度的,空曠直線型的區域,廣場也喪失了聚集交流的功能,成為展示和表現某種意誌力量的符號標誌。”
“文明化的進程使人們重視身體的自我管理和審查,所有守則以反對自發行為為出發點。喧囂的人群變成了文明的、沉默的觀察者。”
“科技的進步也使人們獲取公共領域信息的途徑,不再依賴麵對麵的社交。沉默的觀察已演變成公共秩序的原則。”
發言完畢之後,猜測變成欣喜,審視變成欣賞,輕蔑變成尊重。
掌聲中,李樂點頭致謝,乾淨利落的退場,留下一片震撼。
當然,上述這些都是李樂的臆想,符合爽文裡,標準化的露臉裝逼橋段,接下裡還有教授萌生愛才之心,打算傾囊相授,傳其衣缽,成為學派中的下一代領袖,助其名利雙收,邁向人生巔峰,諸如這些,讀者老爺們百看不厭。
而真實的情況是,教室裡的人哪有這麼多的情緒流動,有的隻是對陌生人禮貌性的冷漠,看路邊電線杆一樣的平靜。
“教授,我也要說?”
坐在一邊小凳子上的森內特說道,“思想的個體,對所有的感知都會有一定的回饋和理解,哪怕就一兩句話。”
“呃,現代人不僅悲觀,而且孤獨,失落的不是表達,而是公共的世界。”
李樂說完,教室裡猶如平靜的水麵,毫無漣漪。
森內特也沒表示,隻是點頭,然後說道,“我們進行下一個討論,如何在衰敗或者說蕭條的環境中,通過創造一個隨意的標記物係統,使這些地方能夠對一些人有意義......”
一個半小時的研討課結束,十幾號學生,從老爺子那裡領完李樂報過來的資料,三三兩兩的拎包走人。
李樂似乎聽到他們嘴裡討論的不是課堂內容,而是今天下午的招聘活動裡有什麼大公司和機構。
看來無論中外,找工作都是永恒的話題。
“教授,您這邊結束了?我可以......”李樂湊過去問道。
“啊,怎麼樣,新的交換生,感受如何?”
“還好,新的體驗,最起碼,我們那裡很少有這種形式。”
“形式就是形式,關鍵是傳達的理念和作用。”索內特摸了摸胡子,“哦,對了,答應帶你去辦公室,走,跟我來。”
“謝謝您。”
老頭走的很慢,李樂不得不縮著步子跟在身後。
老樓,有些矮,有些走廊門,個子高點的,得低頭才能過去,兩邊教室裡,隨處可見正在做著小組討論,演示課程的學生,人種複雜程度,超出了李樂的認知。
推開一扇門,索內特開口道,“你信不信,這裡的留學生人數超過了本土學生的人數。”
“看得出來。”李樂點點頭。
“其實這學校沒什麼能吹噓的曆史和傳統,畢竟,起初就是個給產業工人提供技能培訓的技校。”
“技校?”李樂想起了五道口技術學院。不過那個是調侃,這裡,看樣子是真的。
“呐,那個就是校徽。”
“最下麵是隻貂?”李樂瞧了眼牆上,問道。
“海狸鼠。吉祥物。”
“啥意思?”
“善於挖洞,刨根問底。”
就一個大號的水耗子,還挺能解讀。李樂歪頭又瞅了眼校徽,心道。
兩人拐過一個轉角,到了一間門口放了幾張凳子的房間前。
“啊,到了。”
。。。。。。
給李樂辦簽注的,是個帶著眼鏡的中年女人,索內特叫她“瑪格麗特”。
看到索內特帶著李樂進來,起身笑道,“索內特先生,您怎麼來了?”
“有個小夥子,幫了我一點忙,就當了一小段的導遊。”
“您好,我是新來的國際交換生。”李樂趕緊上前一步,把worksheet遞過去。
女人接過來,看了眼,又在電腦前敲敲打打幾下,“啊,有了。”
“燕大的交換生,交換學期是春季學期,跟著大二的一起。”
說完,從身後的櫃子裡,找出一本冊子和一張表格遞給李樂。
“這還是課程介紹和選課表。課程介紹裡有大二春季學期開放的課程,講座安排,校曆,學分,考試形式和分數比例,還有lectures和Seminar這些課程的時間表......”
李樂翻看著仔細瞧了,等到女人說完,這才指著上麵的時間安排問道,“本科課程在周三中午之後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