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笑道,“快了,快了,這不是前倆月宮裡又修繕的活麼,幾個老師傅先僅著那邊忙活,這才剛回來。”
“方管是給孩子他媽的畫室弄架子的,畫西洋畫,尺寸大點的就得立起來畫,有時候木頭畫架子不撐勁。”
“中秋前能完工?”
“差不多,這不水電瓦工的活都差不多了,重新改了管道,換了粗線,房頂也都換了梁,鋪了新瓦,等木工活一完,油漆工再進場,齊活。”
老李說完,掏出自己的“大會堂”給幾個人續上,“車來車往,叮叮當當的,要是有擾這大家夥兒的,您幾位和我說,我讓師傅們注意點兒。”
“哪的話,都街裡街坊的,小事兒。”
“就是,您這夠講究的了,一天隻乾白天的活,工期比彆家肯定長。”
“慢工出細活,我們還等著看馬廠胡同第一豪宅,裝修完之後什麼樣子呢。”
老李一拱手,“多謝理解,多謝理解。不過,您要說什麼豪宅,我可不敢當,豪宅都在南邊後海那兒,那些老貝勒府老王府才算是豪宅。”
“彆謙虛啊,獨門獨院的,怎麼都算得上。不像我們這大雜院,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
這話,老李不好接,隻能點頭笑笑,“要我說,趕緊滴,彆老等著猴年馬月的拆遷。趁著現在房價還湊活,家裡收拾收拾金銀細軟,能買大就買大,不能買大就買小。”
“我聽我家那小子說呢,往後十年,燕京城的房價,不是打著翻兒,是坐著火箭往上漲,早買早收益,彆觀望,越觀望越覺得錢不夠。也彆老盯著二環三環的,酒仙橋,六裡橋,四惠什麼的也成。
“嗯,買漲不買跌,是這個理兒。”四大爺嘀咕嘀咕。
“可咱手裡那點錢也不夠啊。”
“貸款啊,現在利率低,還合適,等買下來,房子在出租,租金就能抵大部分月款,怎麼都合適。”
“哎,小李,你家小子是不是那個圓寸腦袋,個兒比你還高還壯,長了個姑娘臉的?”棋攤兒那邊還有聽著的,一個光頭老漢問道。
“啊,是啊。”
“這都暑假了,怎麼不見你家小子來給你幫忙,就你們兩口子忙活裝修的事兒?”
老李嘬完最後一口冰棍兒,嘴裡吸溜著,“那小子最近在非洲呢,估計得下月才能回。”
“非洲?去那兵荒馬亂鳥不拉屎的地方乾嘛?”
“這不去被學校送去腐國交流,認識了一個教授,被拉著去給牽馬墜蹬,拎包倒茶去了麼。看獅子大象,看動物世界,小孩兒,哪受的了這誘惑,可不屁顛顛兒的跟去。”
“嘿,還是你家兒子爭氣,燕大上學,以後,讀研,讀個博士,出息了,你們兩口子跟著享清福。”
老李點上煙,“嗨,兒孫自有兒孫福,誰知道他咋想,自己主意大著呢。以後,能自己養活自己就成,彆的,咱也想不了那麼遠。”
“嘿,你這話說的,有點擺譜了啊。”
老李一揚手,“擺個屁的譜,他就是以後成了首富,咱爺們兒也還是在馬廠胡同裡遛狗喂鳥下棋。”
“籲~~~~~~”一群人又開始起哄,聲音最大的,就是剛輸了棋的老楊。
這時候,小賣部裡電話“叮鈴鈴”幾聲響,栓子探出身子,“李叔,李叔,曾姨問你乾嘛呢,沒事兒就回院子。”
“回什麼院子,讓她該乾嘛乾嘛去。我這還得殺兩盤呢。”李晉喬回道。
“哦,成,我就這麼回。”
“栓子,說啥,你沒掛電話?”
“昂,這不還通著呢麼?”栓子把手裡話筒晃了晃。
李晉喬一瞧見,忽的站起身,拎起馬紮子和大茶缸,一邊喊一邊往人群外鑽,“曾老師,我這就回,等我啊,馬上,立馬到!”
一雙涼鞋“啪啪”甩在地上,屁股後麵的鑰匙串晃得“嘩嘩”的,老李掉過頭往院子的方向跑去。
棋攤兒安靜了片刻,隨即,一群人洪亮的笑聲,響遍半個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