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的臉還沒大到在學校門口吃個飯可以不給錢的地步,哪怕長得再好看,和鈔票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
沒辦法,爺倆又不想回家吃,開始搜車搜身。
車裡翻出五塊錢硬幣加兩塊錢的毛票,老李身上找出十三塊五,李樂褲兜裡掏出二十二。
“你那二十九,我這十三塊五,湊一起四十二塊五,夠了吧,應該。”
“大腰子吃不吃?”
“吃!”
“那不夠,也就一個人的。”李樂說完想了想,從後座拿過包,在最裡麵一層裡,竟然找出張五十的來。
“噫,夠了!!”
一頓七拚八湊的小燒烤,讓爺倆吃出了大災之年,挖耗子洞挖出二十斤存糧的喜悅之情出來。
“老板,再來倆羊排,倆月牙骨,兩串羊外腰。”李晉喬叫住老板,扭頭問李樂,“夠不?”
“彆點多了,吃不下。”
“嘻,我是問你錢還夠不。”老李低聲。
“夠夠。”
“那就再來一紮啤酒。”
“你少喝點兒。”
“你媽不在家,不對,你媽在家我也能,啊對,我又不開車。老板快快滴上,再來點兒炭火。”
東西李樂隻讓老板烤到七成熟,剩下的自己動手。
煙霧升騰,老李端起啤酒杯“噸噸噸”灌了一氣兒,長舒口氣,從烤爐上捏起李樂剛遞過去,還帶著滋滋聲響,油脂順著飽滿的肉的紋路慢慢滑下的肉串,也顧不得燙,噘著嘴,上下牙一合,扯下一塊肥瘦相間的,嘴裡直“嘻哈”著,嚼了嚼,咽下去,抬手一抹嘴角留下的孜然辣椒麵,“嘿,額兒子手藝,嘹咋嘞!肉筋也放上,多放辣子。”
李樂笑了笑,照辦,一撮辣子撒上去,帶起又一團火光繚繞。
“誒,爸,你和我爺一起吃過燒烤沒?”
“那時候哪有這玩意兒,再說,你爺奶整天不著家,一起正兒八經吃飯的機會都不多,等上了中學,你爺奶一前一後沒隔半年,一個去了乾校,一個去了工廠,就剩我一個人,要麼自己做,要麼上家屬院裡誰家蹭飯吃。”
“自由了?”
“嗯,可自由了,學校也不正經上課,我們這種沒爹媽管的,整天要麼瘋跑,招貓逗狗瞎玩,要麼讓街道叫過去乾活。也有那心眼兒多的,就在家讀書。”
“之後呢?”
老李又抿了口。“後來上山下鄉,你爺爺的老戰友,把我們這一撥人湊到一起,問是願意去當兵,還是當知青,去部隊啊,那誰不願意去。”
“收到通知走之前,你爺爺忽然回了長安一趟。”
“那天晚上,從來沒做過飯的你爺,借了鄰居家的麵粉,給我做了一頓油潑麵,那味道,我到現在還記得,香啊。”老李舔舔嘴唇,兩眼放光。
“你爺爺一直有胃病,打我記事起,就吃的少,有時候吃飯,桌上東西,就拿筷子點兩下就說吃飽了。”
“不過那天晚上,我們倆人一小盆油潑麵,是我印象裡,他吃的最多的一次,還一直問我,咋樣,我比以前能吃了不?能吃就身體好。後來我給你奶說這事兒,你奶一直衝老頭抱怨,說從來沒做飯給她吃過。”
“我知道,你爺回家,是來送我的。吃的多,也是想讓我彆擔心。其實,是誰擔心誰哦。”
“後來我喜歡做麵,就是想著能做出你爺爺那碗麵的味道來。”
李樂笑道,“他肯定有秘方沒告訴你。”
“可能有吧。”李晉喬也笑,一抬手,搓了搓李樂的腦袋,“彆光我吃,你也吃。”
“我還能餓著自己?”
“就怕你餓著。”
李樂一愣,又聽李晉喬嘀咕一句,“餓了就回家吃飯。”
“嗯!”
夜幕街邊,炭火矮桌,父子倆一個烤,一個說。
。。。。。。
國慶之後,老李走馬上任,不過一早就和李樂一起站在車前,你看我,我看你。
“誰開?”
“你比我遠,你開。”
“您咋辦?”
“我坐地鐵。”
“不好吧,您好歹也是.....”
“燕京一抓一大把,部長坐地鐵的不也有,得了,彆廢話。”
“要不,我送你,這還有時間。”
“你送我?”
“司機小李向您報到。”
車上路,燕京早高峰已初具規模,幸好這還沒到單雙號,要不然得出門還得看黃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