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手不?”
“上。”
“你來。”
“我汗手。”
“那就王老師?”
“我眼神不好。”
“行吧,我來。”黃祖耀瞅瞅李樂,“小子,放大鏡。”
“誒,好嘞。”
進屋,找袁奶奶要了放大鏡,遞過去。
仨老頭看了半天,這才聽黃祖耀一口粵普道,“嘿,冇錯了吧?是羅小華的。”
“嗯。”
王士鄉,一招手,問李樂,“這幾錠墨,你從哪得來的?”
“在漢城,和富貞一起逛街時候,在一家賣舊物的小店裡瞧見的。瞅著像您以前給我看過的,那個小冊子裡的款兒,還有形製、墨品與風度,我又上手,煙料,氣味、重量都和家裡的幾塊老墨比較像,就當工藝品買了。”
“嗬嗬,你這算是撿著了?”
“也沒吧,花了好幾千呢。”
“明代的墨,能留到現在也不多。這個價,也算。”
“是吧?”李樂笑道,又看了眼小木盒裡,一共四錠的碑形墨。
四錠墨,大小相同,一指多長,兩指寬,四邊框漆衣,正麵四邊凸框,中間陰識蠅頭小楷填綠道德經,背麵凸邊框上飾回紋漱金填蘭,每錠墨下方均有方形漱金陽文印,分彆是“修遠”,“素功”,“去矜”,“陽明”。
“你知道這是什麼墨?”
“漆衣。”
“喲,可以啊。王老師雜七雜八的,倒不是都教了你些吃喝玩樂的玩意兒?”
“哪能呢。”
“有道道?”
“有,我記得,明代方於魯製墨,做墨譜一書,其中說道漆衣墨,磋以銼,摩以木賊,繼以蠟帚,潤以漆,襲以香藥,其潤欲滴,其光可鑒。不過這麼久了,這幾塊,也聞不到香味了。”
“那是沒化開,等用了就有。”黃杏檳推了推帽子,“好東西啊,嘖嘖嘖。”
“好東西也不是你的,人孩子的。”王士鄉笑道,“收了吧,見寶,鑒寶,今天挺好。”
李樂搖搖頭,“我收它乾嘛?我又不寫寫畫畫的,這買了送您的。”
“送我,有些浪費了吧。這東西,舍不得用的。我那還有幾塊破開的民國時候的,夠用了。”
“我不夠。”
“我覺得吧.....”
“誒誒,兩位,好意思?”
“你不是不要麼?”
“就是。四塊呢,要不,留你倆?這陽明和修遠留你?”
“那我要素功。”
“你們搶個孩子的東西。”
“你點頭,就是搶老頭的。”
“嘿,好不要臉。”
“嗬嗬,要不,小子?”黃祖耀笑問李樂,“東西是你的,我寫副字兒和你換一錠?”
“老爺子,真的?”
“還有假?”
李樂點點頭,看了眼對麵的王士鄉,見老頭給自已遞眼色,心中明亮,又湊到黃杏檳跟前,盯著看。
“看我乾嘛?”
“猴子,我的猴子。一錠墨,一隻猴子。”
“我最近手腕疼。”
“那就畫小點的,三尺的就成。”
“三尺?你怎麼不叫我給畫個猩猩?”
“那更好!”李樂順杆爬。
見老頭還在那嘬煙鬥,便拿起小木盒子,“那啥,王爺爺,黃爺爺,要不,您二位一人倆?”
“誒,彆動!”
“啊?”
“畫就畫,先說好,就一隻啊。”
“得嘞,我給您二位磨墨去!”
李樂叫上大小姐,一個扥紙,一個磨墨,伺候著兩位黃老爺子。
黃祖耀知道李樂剛訂婚,便寫了“鳳凰於飛,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祿攸歸”一共十六個篆書,又在
李樂給李富貞解釋了,搞得大小姐不住的鞠躬致謝。
老頭笑笑,虛扶,又衝黃杏檳指指大案。
黃杏檳,走過來,攤開一張兩尺大小的宣紙,筆墨舔得,略一思索,刷刷幾筆,又暈染了顏色,“來,小子,瞧瞧,咋樣?”
李樂上前一瞧,嘴一撇,“老爺子,您這,也太.....”
“咋,是一隻不是?”
“是,可這就一紅屁股朝外,露半拉臉,還翻白眼兒的猴子,我這,咋往外掛啊?”
“那是你的事兒,就這個了啊。彆來找我要猴子了。”
“那就換豁門牙兔子。”
“去去去!”
一屋子人都笑。
一盒四錠墨,外加下廚的一頓飯,換了一書一畫,李樂回家的路上一邊開車,一邊咧著嘴直樂。
“這麼高興?”
“可不,這多有意思?”
“我發現你挺喜歡和這些老人家在一起。奶奶說你是老頭樂,一點不假。”
說到這兒,李樂想起來,後天,就要跟著另一個有大學問的老爺子出遠門了。心裡,還有點小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