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用單一的職級或是資產淨值作為自已參與社會實踐的依據,那麼隻能看到一個失真的世界。”
“這不就是我剛才說的單線性思維?”李樂摳著手指頭,想了想,說道。
惠慶拉著凳子往後退了退,繼續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試圖用單線的思維去統一複雜多維的世界,單一價值取向下的產物。高分、好學校、好工作、高質量人群,隻要打通了一點,也就有了其他附屬價值。”
“有錢就有女人,有什麼就有什麼的思維定式,是對現實社會,多層次、多維度的一知半解,將單一的指標作為萬事萬物的一般等價物。”
李樂回道,“但現實社會的複雜,在於不同的社會係統是並行線,而不是一條線。不同賽道有不同的遊戲規則。”
“就像,離權力越近,離現實利益越遠。地位越高,反而受到屈辱壓迫。錢越多越沒有愛情。有錢卻被女人拿捏,有權卻像提線木偶,身不由已,有才能卻屢屢被外行糊弄。”
“這種人,在網絡社會裡很多。腦海中的價值尺度極其單一,他們想著用這樣一種價值觀去降維打擊。但不理解,不同的維度存在壁壘,現實中沒那麼多降維打擊的機會。”
“哈哈哈哈,那不就是有些小說裡的微服私訪和扮豬吃老虎的裝逼打臉?”李樂笑道。
惠慶也樂,“可你不能否認,有人就喜歡啊,代入進去之後,心裡舒坦不是?小說麼,樂嗬第一,思考最後,不帶腦子放空,才是看小說的主流。要不然就成了讀論文?你說圖啥?”
“還有第三點,就是網絡社會裡的一部分人,被剝奪感嚴重。對自已或現實有著過高的預期,情緒、物質和精神需求得不到滿足就產生一種持續的挫敗感和被迫害感,就表現的憤世嫉俗和宏大敘事。”
“那不就是網絡噴子?”
惠慶搖搖頭,“是,也不是。據我上網的經曆,不同性質的網絡平台的人群這種被剝奪感也不儘相同。”
“當遇到現實和期待值不一樣,一樣受到社會的毒打,有人就沒有這麼高的預期,也就少了對比的反差。比如農村出身,學曆不高,中低收入家境為主的群體,從上學開始就一直是各種社會體係裡的邊緣人,同一件事,在他們中間能夠引起的共鳴就比天涯這種小的多。”
“同樣是看著彆人過上自已理想中的生活,有人心理困境是不配得感,是覺得自已不配擁有幸福的生活,覺得自已太差勁了。而有人的心理困境則是被剝奪感,他們覺得自已理應享受的美好生活,但是被人為剝奪了。所以前者會自卑、會內耗、會痛苦。而後者則會抱怨、會不滿、會憤怒。也就是你說的噴子的一本分成因。”
李樂聽完,好奇心驅使道,“惠老師,您會不會也上網,噴人?”
惠慶一愣,隨即笑道,“見不到真人,噴起來沒意思,再說,真在網上掐架,哪有寫文章,有論點論據,有邏輯結構的噴起來爽快?何況,還有稿費可拿。”
“也是哈。”李樂點頭,準備起身。
“哦,對了,再多說一句,剛說的這類人群,極容易被引導和操縱,如果方向錯了,就會出問題。這個,你要是寫,可以從從網民結構探討民意失真的應對,圈層藩籬,回聲室效應,沉默的螺旋效應來考慮。”
“成,我明白了。”
“咱們下周三走,你穿厚點兒,出關,不一樣的。”
“謝謝惠老師。”
李樂抱著堆東西,出了門,心裡想著,聽人勸,吃飽飯,回家趕緊找找去年媳婦兒給買的那件羽絨服。
正想著,就聽到樓下,一片稀裡嘩啦的腳步聲,隨後,有男有女,七八個人走過來。
“李師兄。”
“噫?昝師妹?看你們氣勢洶洶,這是準備揭竿而起?”
“正有此意。”
“啊?何出此言?”
“係裡不公,自當討之。”
李樂瞅瞅這幫人,“討不討的,啥事兒啊?”
“這次,對貧困生的認定有暗箱操作!”
“哦。去吧,好好說,彆吵架。”
“那得看係裡什麼態度。係裡不行我們就去找校長。走了,李師兄。”
看著一幫人雄赳赳的走向係主任辦公室。李樂心說,幸好馬主任不在,可轉念又記起來,自已,似乎,好像,也許,可能就在家認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