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有肉沒肉,讓黃立黃山哥倆有了區分。李樂也是多看了兩眼,才認出來。
“你來這兒,有事兒?”
“我弟給我打了電話。說了家裡的事兒。”
“先進來。”
“哦。”
進來時,見到盤腿靠牆坐在蒲團上,頭上插著根黃山在家紮笤帚用的高粱杆兒當發簪的荊明,黃立一愣。這怕不是隨手從笤帚上揪下來就用的?再看看這一身的粗布對襟兒棉襖,莫不又是學校裡的哪位神仙。
“這是曆史係的荊老師。不用理他,正冥想呢,一會兒就睡著了。”
“.....”
“坐吧。”
“誒。”
黃立瞅了瞅,找了桌前的一把凳子,慢慢的坐了。
“你弟都跟你說啥了?”
“就,就來家家訪,還有電腦和讀書的事兒,哦,還有,惠教授。”
“就這?”李樂點點頭。
“啊,不,不是。”黃立忙起身,後退一步,衝著李樂要鞠躬。
結果脖子還沒低呢,就被一雙大手給掰了回去。
“行了,沒必要。”李樂又把黃立給摁回去。笑道,“本來貧困生家訪認證的目的也不是你一個人,你家那條件,看過的,都得給你算上。至於黃山,我和惠老師就是覺得彆埋沒了一個人才。”
“我弟,比我厲害的。”
“看出來了。你不如你弟。”
“呃......”
學校的資料上都寫的清楚。燕大裡,社會學不是什麼高分專業,黃立屬於壓著線進來的,要是差個幾分,估計連調劑的機會都沒。
成績單上也能看出來,大一的課程裡,六十二三分的就好幾個,整個績點也不過2.5、2.6的樣子,獎學金這種肯定無緣,哪怕你是貧困生,這是學校的硬條件。
回來時候,李樂又找了黃立的作業翻了翻,發現這人,屬於那種有點聰明且願意下死功夫的。
中學尚好,可到了燕大這種到處都是“神經病”一樣的地方,處在一種退一步就是學渣,往前走一山還有一山高的局麵裡。
除非有什麼大機遇,否則就是萬千燕大學生裡最不顯眼的那種。
好的沒有,壞的也沒有,出國沒錢,選調排不上,保研無望,考研也很難進到本校,最後的結果要麼轉投他校,要麼畢業之後,努努力,走公考,進一個穩定點的政府機關事業單位。
而且,看了黃立的幾篇小文章,也是循規蹈矩,人雲亦雲,並沒有什麼亮眼的地方。
可所謂的普通學生,那也得看身處的平台不是。
“是不是有點紮心?”李樂笑了笑。
“是,有點。”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兒,黃立倒是覺得很貼切。
“嗬嗬,沒啥,這裡都是些牛鬼蛇神的,當個正常人,挺好。”
黃立偷偷瞄了眼那頭已經開始打起呼嚕的荊明。
“彆看他,他已經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李樂換了個坐姿,微笑道,“落差感很大,每天都過的非常疲憊。成績不行帶來的負麵作用幾乎體現在方方麵麵,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自卑的狀態中,無論是活動還是社交都想退縮。”
“原來我們班裡,也是一樣。有人白天教室圖書館連軸轉,晚上10點回宿舍開始抑鬱,情緒在淩晨時到達頂峰,經常去湖邊準備沉湖。至於沒成功的原因,說是夜裡湖邊人太多。當時,有人寫了副對子,博雅塔前人博雅,未名湖底鬼未名,橫批是燕大白搭。哈哈哈哈......”
“這一點上,不得不說,還是隔壁比較好,比起沉湖,跳樓的痛苦好像少一些。”靠牆的荊明忽然說了句。
“屈子沉江,海雪抱琴,我覺得瀟灑地走進湖裡,很浪漫啊。”李樂回道。
“淹死的過程慢而且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