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之災,一身油漆的鬱悶,在踹出去一腳還有拿到五萬刀的支票之後,明顯好了很多。
第二天見到從格拉斯哥回來的森內特,李樂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Hi,教授。去那邊如何?”
“還行,罵了一群人,心情無比舒暢。”森內特也樂嗬著,打開電腦,“幫我倒杯咖啡來,謝謝!”
“其實,您不用說謝謝。”
“這是禮儀,和真實態度無關。腳盆雞殺人之前還得說聲私密馬賽阿裡嘎多闊塞以馬斯,你彆自作多情。”
“我尼......”李樂摸了摸口袋裡的支票,翻了個白眼兒,算了,不和這老頭一般見識。
“來吧,我看看你書稿校對到哪了。”
“哦,校對完了。”李樂從咖啡壺裡滴了半杯遞給老頭。
“啊,可以啊,這免.....你有當編輯之資。”
“嗬嗬嗬。”
“對了,給你的那幾本資料你都看了麼?”
“看了一點兒,都是社會人類學理論性的東西,和過去學的東西有些差彆,但是能看出之間聯係的脈絡出來。”
“OK,那你按照你的理解,說說,這兩者有什麼異同。”森內特捏起杯子,抿了口咖啡,也不看李樂,眼睛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書稿,一心二用著。
李樂暗自嘀咕嘀咕,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反正是這麼理解的,社會人類學,是人類學裡,和考古人類學、語言人類學、體質人類學同屬於一個廣義下的分支,這裡麵,體質人類學更偏自然科學一點,因為牽扯到生物、遺傳、基因這種。而在不同國家,對於社會人類學的研究內容大同小異,隻不過名字不一樣,歐洲大陸的學科體係下,稱為民族誌或者民族學,醜國和腐國,一般叫社會人類學或者社會文化學。”
說完,李樂瞄了眼“嘖嘖嘖”舔著嘴角的老頭。
“繼續,你體會的人類學和社會學有什麼差彆麼?”
“哦,就幾個感覺,一個是從學科,社會學希望向自然科學靠攏,能夠明確地解釋社會問題,更多的多使用結構、組織、製度、行為等概念。而人類學和社會學差彆最大的一點就是具有的反思性,通過看他者來反思自我,建立對人的洞見。”
森內特點點頭,“差不多吧。總得來說,兩門學科思維上存在差異,社會學像社會領域的物理學,研究社會規範和社會約束的宏觀世界,人類學像一門實證的哲學,傾向於從涵化,濡化,文化屬性上研究微觀具體的人的思想意識的起始和差異。一個科學,一個人文。還有呢?”
李樂繼續道,“再一個,社會學研究社會為什麼可能,社會是如何組織起來的,群體間的關係,當麵對社會問題,我們應該怎麼做。人類學就是經典的三個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從原始人是個什麼樣的,現今社會如何從早期人類情境中脫離出來而成了現在這樣的,還有當前社會要怎麼改進。”
“嗯,人類學一般從細瑣的小問題作為切入點,由小見大,見微知著。你繼續。”
“呃,還有就是,社會學更講究結構,明確假設、選擇方法、尋找證據,然後去驗證假設。而人類學在田野過程中時隨時會超越和推翻假設,用描述、歸納和比較,理解問題,說明問題。”
李樂說完,等了等,才看到森內特,再電腦上改了幾個字之後,對著自已說道,“你這些理解的都不錯,算是摸到了一點門檻。”
“記住,社會學找共性,而人類學求差異。人類學不否定大趨勢,但更關注小群體,關注大趨勢下給每個小群體留下的影響和印跡,如果用佛教用語來打個比方,那就是一個大我,一個小我。”
森內特接著又道,“社科、文史不分家,切入點不同,互為基礎同時也相互驗證。就像曆史、人類、社會三門學科。有人總結,曆史學找文獻,人類學去聊天,社會學搞數據。”
“但實際上,曆史學是我看過文獻資料,咱倆聊聊,我看看你腦子裡,和我在資料裡看到的有什麼不同。人類學是咱們來聊聊,然後發表論文,讓社會學和曆史學的兩個傻子以後都得讀我的文章。而社會學,那倆做曆史和人類學的傻子弄了不少文獻資料了,我去瞧瞧有沒有搞出個模型的價值。”
“等社會學弄出模型之後,曆史學,聽說有個模型,我拿來看看能不能解釋文獻上描寫的過去。人類學,聽說有個模型,我拿來看看我聊天的結果能不能挑戰這個模型。社會學則是,聽說那倆傻子在打我模型的主意,我去把他們想的東西悄悄加到裡麵去。哈哈哈哈~~~~~”
“......”
“呃....這麼好笑的笑話,你為什麼不笑?”森內特自顧自的大聲,爽朗的笑著抹抹眼角,看到李樂麵無表情。
“我為什麼要笑?您沒覺得這是個劣質的冷笑話麼?您湊字數呢?”
“白癡!不可救藥了你。”
“噫~~~~~”
“去,你不是要去圖書館查資料去麼?趕緊去。”
“您不是在給我上課?我筆記本都拿出來了。”李樂晃晃手裡的小黑皮本。
“算了吧,給查爾斯二世上課都比給你獲得的回應多。無趣之人,沒心情了。”
“哦。那我去了啊。”
李樂說走就走,終究是五萬刀支票給的底氣,要不怎麼說錢是男人膽呢?
等到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就聽老頭說了句,“中午給我帶份牛肉漢堡過來,然後,明天,帶上你那單薄的像是乞丐手裡存折一樣的筆記本去我家。”
“我@#&×≈.....”
。。。。。。
貓姨夫很給力,李樂晚上發完短信,一早起床就收到了回信,讓去聯係在大使館,一個叫高峰的商務參讚,說是給交代過了,自家孩子。
李樂去了電話,一個聽著聲音渾厚,笑聲爽朗的男聲,說了時間,讓直接來,順便參觀參觀。
下午去圖書館找了找資料,眼瞅著到了四點,李禿子拎著包,屁顛兒屁顛兒從去了攝政公園南邊,波特蘭大街上大使館。
到了街角,一眼就瞧見,一個騎馬的雕塑邊上,那棟門前飄揚著國旗的大樓。
門臉很小,和腐國首相住的唐寧街很像,進門時被門口的守衛問幾句,聽了名字,就被放進去登記。
沒一會兒,就有一個梳著背頭,穿著灰色毛衣,白色襯衫,長得有些像曾老師收集的老畫報裡,扮演阿詩瑪裡阿黑哥的中年帥哥下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