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人生的長短(1 / 2)

“如果,換個不那麼直白的角度來說所謂的藝術家,可能更能表達我的理解。”

“呃,您說。”金發女人笑了笑,等待下文。

曾敏抿了口茶水,“比如,忘掉你心裡,所有與藝術相關的東西,包括世俗的清高,創作的渴望,包括對未來的那些理想,扔下畫筆、樂譜、刻刀,去找個班上,掙一份能養活自已的辛苦錢,和大多數人一樣生活。

“交最俗的朋友,喝最烈的酒,吃大鍋菜,把自已磨礪成粗魯的力工,精明的銷售、疲憊長途司機,或者,市儈的小商人。”

“變成一個普通人?”

“這世上,有誰不普通?”

“哈哈,也是,不好意思,您繼續。”

曾敏修長纖細的手指劃過手中杯口,低聲道,“如上所述,過上那麼一段時間,突然有一天,你從夢中醒來,一束質樸的晨曦落在你的臉上,讓你感受到了除日常和溫暖之外的東西。”

“那個時候,你不會把生活過的如一團亂麻,不會陷入虛無與狂躁,連累到愛你的父母親人,不會因為了某個妄念的升起,自已動手把自已身與心全捏碎,不會為了所謂的藝術把自已餓死。”

“到那個時候,你再想想,藝術,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是奧林匹斯的聖殿還是一場被金錢扭曲的吃人遊戲?你還想做什麼?能做什麼?什麼是藝術?”

李樂儘量用最貼切的詞彙表述的曾敏的話,讓金發女人藍色的眼珠裡愈發深邃,盯著對麵烏黑順直長發從光潔的額角,如流蘇般輕盈披垂肩頭,一道縷初夏春末輕柔的陽光在藍色長裙上勾勒出一條綬帶,靜靜地坐在拿,眼角含笑,輕撫白色瓷杯,如同靜物油畫一樣的女人,陷入思索。

好一會兒又聽到。

“光和水滴構成了彩虹,食物與鮮花從泥土中一點點一天天生長而出,抽象的基礎是具象而不隻是想象。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是憑空出現或獨立存在的,包括你和你所追求的藝術。”

“曹植的理想是繼承王位,李白、蘇軾的理想都是當官,嶽飛、辛棄疾、李清照的理想是還我山河。貝多芬的理想是成為貴族,當然,柴可夫斯基也是這麼想的。他們,都是偉大的藝術家。”

“柳永與元稹,更很符合大多數人眼裡藝術家的品味。當然,還有卡夫卡。但,大多數人的理想隻是好好活著。”

李樂看著自家老媽,有些費力的轉述著,看到金發女人似乎能聽懂這裡的幾個人名所包含的意思,鬆了口氣。

“古話說,功夫在詩外。藝術是什麼?是修養、工具、混跡某個圈子的名片?是理財產品,還是刀與劍?藝是技藝,術是方法,都應該服務於具體,是依附社會物質基礎和文明而存在。你是想掙錢還是想砍人呢都無所謂,就是彆騙自已說,藝術很聖潔很高尚。”

“為了藝術而成為藝術家,本來就不怎麼可靠,您說呢?”

金發女人這時候已經喝上了筆記本,托著下巴,想了想,說道,“藝術是一種生活狀態,跟做不做藝術家,沒關係?”

“這也是一種理解。”曾敏笑了笑,“對藝術這東西,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合理的解釋。我們老祖宗有句話,造化為師,實用為本,道法自然。”

李樂又搜腸刮肚的把話翻譯了,摸起杯子,猛地灌了口。我滴媽耶,您平時也不這麼抽象啊,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咋和這些圈裡人一說話,就變了個人似的。我爸,當年看上的,是哪個你?

“況且,我不覺得藝術有什麼家不家的。隻說做一熱愛繪畫的人,需要的是一種永不見底的、重估一切的欲望。當然,到了明天早上,如果我起來晚了,又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個雞蛋,可能就不這麼覺得了。”

“哈哈哈哈,曾女士,您的話,怎麼說,很有意思。”

“那就好,有意思比有深度有意思的多。”

“那麼,我還有一個問題,您覺得,藝術家,不,或許就像你說的,搞藝術創作的人,他們和其他人的區彆在哪?”金發女人又道。

曾敏放下茶杯,挺直了腰,光影一閃,從綬帶變成了淡金色的紗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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