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個莽夫!”
鐘世英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次子。
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腦子不太靈光,容易衝動行事。這毛病不改的話,到了戰場上,鐵定要吃大虧。
他轉頭看向長子,問道:“文龍,你怎麼看?”
由於腿腳不便,鐘文龍找了一張板凳坐下,此刻正用雙手揉著酸癢難耐的雙腿。
聽到父親問話,他抬起頭,道:“我鐘氏一族,要大禍臨頭了。”
“什麼!”
鐘世英悚然一驚。
鐘文虎則是不滿的嚷道:“大哥,你休要胡說,好端端的,怎麼就大禍臨頭了。”
“從小到大,我何曾胡說過。”
鐘文龍目光看向鐘文虎,微微一笑:“二弟,我手勁小,你來替我揉揉腿。”
鐘文虎把頭扭到一旁,裝作沒聽見。
嘁!
這種下人乾的活,他堂堂鐘家二公子,才不乾。
“文虎,照你大哥說的做。”
“父親……”
在鐘世英那充滿威嚴的目光下,鐘文虎一臉垂頭喪氣的走過去。
往地上一蹲,伸手替大哥揉腿。
下一秒,他麵色一變。
大哥的這雙腿,又冷又硬,摸上去竟跟鐵塊一樣。
“大哥……”
他抬頭看向自己的大哥,正要說什麼,卻被對方打斷了。
“無需大驚小怪,我已習慣了。”
鐘文龍一臉平靜的道:“二弟,繼續吧。”
“哦。”
鐘文虎眼眶一紅,趕緊低下頭,默默的替大哥按揉著雙腿。
鐘世英將這一幕都看在眼中。
他這個長子,不僅天生侏儒,而且從小就生有怪病,遍尋名醫也治不好。
到如今,病情是越來越嚴重了。
不過。
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鐘世英目光緊盯著長子,道:“文龍,你剛才說我鐘氏一族要大禍臨頭,這禍事究竟從何而來?”
“父親大人彆急,請容我慢慢道來。”
鐘文龍慢條斯理的道:“今日的朝會上,大王是不是對父親您冷眼相待。”
鐘世英下意識的點點頭。
“大王對父親已經不信任了,之所以讓您繼續坐在大司馬的位置上,隻是一時找不到借口罷了。”
“嘶。”
聽到這裡,鐘世英不由吸了一口涼氣,“文龍,你的意思是,大王想要對我動手?”
“遲早的事。”
鐘文龍一臉肯定的道:“大司馬,掌管全國兵馬,何等重要,父親大人您……”
他本來想說一句德不配位,但話到嘴邊變成了:
“父親大人您雖然公忠體國,但以大王今日在朝會上的表現來看,大王是那種論跡不論心的君王,忠不忠心不重要,能替大王辦好事情才最重要。”
“沒錯。”
鐘世英讚同的點點頭。
如今朝堂上的第一紅人是誰?
那非大司造郭永峰莫屬。
其他大臣想要進宮,必須得到國君的召見才行。
而大司造郭永峰,卻可以隨意出入王宮,足見國君對其何等的寵信了。
之所以如此。
還不是因為郭永峰那個老東西,不顧臉麵,頂住壓力,替國君修出了奇觀。
鐘世英有些不忿的想道。
鐘文龍接著道:“在朝會上,大王主動提出,讓父親您組建一支援軍,前去支援千山郡,確保金山縣不被叛軍攻陷。”
“這件事,若是辦好了,父親大人您在大司馬的位置上,尚能安穩的坐上一段時間。”
“可若是辦砸了,父親大人您不僅要丟官,恐怕還會牽連整個鐘氏一族。”
“父親大人,這是大王給您布的一個局啊。”
話音一落。
鐘世英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
就連一直給鐘文龍按揉雙腳的鐘文虎,也忍不住停下動作,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不可能!”
鐘世英回過神來,情緒有些失控的道:“我鐘氏一族,為國儘忠五百年,滿門忠烈,多少鐘氏子弟為國捐軀,死在了戰場上。大王怎麼忍心算計我鐘氏一族?”
“是啊。”
鐘文虎也附和道:“大王跟我一般的年紀,怎麼可能那麼多心眼?大哥,你定然是想多了。”
鐘文龍隻是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他雖然足不出戶,但依靠從外麵打聽到的各種小道消息,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那位國君的形象。
年輕,聰明,強勢,腹黑,以及……不擇手段!
連國師大人都被算計了。
算計一個大司馬,又算得了什麼。
等父親冷靜下來後,他這才開口道:“父親大人,您若想保住大司馬的位置,保住我鐘氏一族的門第不失,千山郡金山縣這一戰,不僅不能敗,還必須大勝。”
“大勝……”
鐘世英坐直身體,問道:“如何才叫大勝?”
“金山縣,山多林深,全縣隻有一座城池,守住這座城池不是什麼難事。”
鐘文龍腦海中浮現出金山縣的地貌圖,是他幾年前在一本《焱國山川地誌》上看到的。
“真正難以防守的,是城外的那一座座金礦。”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叛軍正是衝著那些金礦而來,既能收獲大量黃金充作軍資,還能裹挾當地礦工壯大隊伍,一箭雙雕,換做是我,也會放棄攻城,轉而對金礦下手。”
聽完長子的分析,鐘世英頓時汗流浹背了。
金山縣的那些金礦,為國庫提供了三分之一的稅收,是焱國最重要的錢袋子。
要是叛軍攻占了那些金礦,後果不堪設想。
到時候。
就算城池沒丟……
那還不如丟了城池,保住金礦呢。
可問題是,城外的那些金礦,分布範圍太廣了,這裡一座,那裡一座,派兵保護的話,那得多少兵力啊。
本就兵力不足,倘若再分兵的話……不敗也得敗了。
鐘世英越想越覺得不妙。
臉上的冷汗,趟趟的往下直流。
“父親大人。”
這時,鐘文龍突然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鐘世英的跟前,擲地有聲道:“一味防守,必敗無疑,所以必須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
鐘世英喃喃自語:“連叛軍在哪都不知道,如何主動出擊?”
“引蛇出洞便是。”
“千山郡的叛軍,向來狡詐,如何引蛇出洞?”
麵對父親的問題,鐘文龍卻是沒有回答,而是啪的一下,跪在地上。
“父親大人,文龍自出生之日起,便被幽禁在家,至今已有二十四年,文龍知道家醜不可外揚,但如今大禍臨頭,還請父親大人顧全大局,讓文龍出山一試。”
“文龍身殘,雖不能習武,但自幼熟讀兵書,如何對付金山縣的叛軍,文龍胸中已有成竹。”
“請父親大人成全!”
說罷,鐘文龍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你……”
鐘世英看在跪在地上的長子,臉上表情一陣變幻,最後深深的歎了口氣。
“文龍,為父知道你從小便智慧過人,各種兵書都能倒背如流。但打仗,不是紙上談兵……”
“兒有八成勝算,父親,您是知道的,我從小就沒說過謊。”
鐘世英頓時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後,猶豫道:“文龍,就算為父準你去,可千山郡距離王城數千裡之遙,而你的腿……”
“無妨。”
鐘文龍抬起身,微微一笑,“我有二弟。”
“啊?”
站在他身後的鐘文虎,一臉懵逼,“關我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