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連忙跟上,那狗追著小鬼的蹤跡,幾乎將整個靖王府都逛了個遍。池婺也沒說什麼,隻是含著笑大踏步向前走,她走過層層疊疊的假山,雕梁畫柱的殿堂,一片景觀優美的湖泊。靖王早年立下戰功無數,皇帝賞賜了許多好東西,他自己也收集過不少寶物,攢下的錢財便用來揮霍。這棟宅院建的氣派,甚至圈了座小湖泊,實在是奢靡。
高琰跟在池婺身邊,總感覺自己被她的那隻紙狗遛的滿府亂轉。他前幾日讓聽荷去打探池婺的消息,除了她師徒二人在三年前定居引冬城外什麼都查不到,這一點讓高琰十分在意,他既好奇這個古怪女子的過往,又提防著她是皇帝老兒的線人。
思來想去,他試探著開口:“池姑娘,你那枚扳指價值幾何?我這人生平最愛收藏寶貝,你那扳指像是前朝舊物,不妨開個價賣與我,免得我日思夜想。”
“這扳指是我家傳的。”池婺走在前麵,高琰看不清她表情,隻聽她語氣淡淡的,卻沒有敷衍的意思,“這個和我店中妖物一樣,不售賣。”
“家傳?我看那戒指上刻著青鸞二字,難不成姑娘先人是前朝的那位女將軍青鸞?”
“你問這些做什麼?”池婺一邊走著,一邊用手剮蹭假山上的青苔放在鼻尖輕嗅,嘴裡不鹹不淡道:“我先人是誰,與王爺何乾?”
“如果你那先人是青鸞,咱倆可真就有關係了。”高琰聽她沒有否認,登時來了興趣:“你可曾聽過高長生?”
“高……”池婺剮蹭青苔的手指頓住了,她回頭仔仔細細打量著高琰,不著痕跡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先前在關外遊離太久,竟忘記了那人也隻是普通人,他也會成家,也會開枝散葉。高琰……高長生……是了,她當初怎麼沒想到他兩人的關係呢?三百年間兜兜轉轉,居然還是逃不開他。
池婺穩了穩臉上的表情,淡聲問道:“聽過,我的先祖曾和他一起為大夏開拓過疆土……你是他的後人?”
“高長生是我曾祖。”高琰一聽池婺這樣說,臉上笑容更勝了:“我聽說他曾與青鸞將軍義結金蘭,如果論輩分的話,我興許還是姑娘的兄長或叔叔。”
池婺沒有答話,她低著頭跟著狗走,思緒卻回到了三百年前。恍惚間耳邊傳來馬兒的嘶鳴,箭矢穿過青年將軍的肩頭,她胯下狻猊將敵軍將士掀翻擋住劍雨,那將軍被她拉上坐騎,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道:“青鸞,幸好有你。”
時間太長了,她早已記不住那人的樣貌,可他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和草木香卻縈繞鼻尖經久不散,引得她想起了許多前塵舊事。
“不過我聽說那女將軍後來通敵叛國,被先帝處死了,”高琰深知池婺定不會與他說實話,所以在套話前便在話裡埋下了陷阱,就等著池婺心不在焉地往下跳:“不知池姑娘,是她哪一門的親戚啊?”
池婺張了張嘴,原本機靈的腦子在這一刻突然卡了殼,她看著高琰溫和的笑臉,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浪潮般向她壓過,仿佛這宅院都與高琰一齊化作了吃人的猛獸。
她猛然想起了高長生送她出關時,曾說過她心思單純,切莫再與王公貴族扯上關係。那時的她年輕氣盛,不懂得收斂鋒芒,三番五次地被人嫉妒暗害。
如今她覺得自己在三百年間成長了,一打聽到龍淵寶劍在靖王手中,總感覺自己能與之一鬥,馬不停蹄地回了引冬城。可真當見了他,與他周旋幾日後,驚奇的發現自己竟在百年間毫無長進,不管如何提防,還是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中。
她正苦惱如何與之周旋,忽然之間周遭氣壓猛地一冷,連天都暗了幾分。池婺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高琰的寢殿外,那隻紙狗衝著寢殿無聲吠叫著,一轉眼又化作了一張紙片。他院子中種著的花草不知何時悄悄腐爛,散發著濃鬱的臭味,一股常人肉眼無法看見的黑氣正盤旋在院子周圍。
鯉樂猛地從背包中抽出桃木劍,驚叫道:“師父,好大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