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嗎?”當池婺講完自己的故事後,高琰才開口去問。
“恨又如何,愛又如何,”話講的太多,池婺仰頭灌了一口酒,語氣寂寥道:“三百年過去,我在乎過的全都沒了,再愛再恨又能怎樣。”
高琰點點頭,忽地又想起了什麼,轉過身捉住了池婺空下來的一隻手,“你既不喜卷入皇家鬥爭,明日上朝後便快些走吧,免得多生事端。但你放心,隻要你在皇宮一天,我便護你一天,定保你全身而退。”
池婺被他那隻溫熱的大手攥住,又撞進那樣一雙堅定的眼中,不知怎的,心中本已停歇的風暴驟然刮起。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了小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夏天,蟬熱得嘶叫不休,師父又不許夜裡開空調,她熱得翻來覆去睡不著。每到這時,她的師兄尚崢嶸總會在小院子裡支起小床,兩人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麵,他一邊用蒲扇扇風,一邊騰出一隻手拍打著她,哼著歌哄她入睡。
這記憶來得突然,她怔了一下,發覺自己這三百年來隻顧著鑽研回家的法門,竟幾乎將害自己來大夏的那個人忘了個乾淨。
高琰心悅與她又如何,那人與她青梅竹馬,相伴十五載,到最後不還是為了一己私利害她入了大夏嗎?
她哼了一聲,剛想把手從高琰掌心抽出,底下卻忽然傳來一內侍的叫喊:“池道長,我家娘娘邀您到殿中喝茶!”
“我姐?”高琰十分疑惑,他鬆開池婺的手,探出頭往下看了看:“確是她宮裡的人沒錯,可那麼晚了,她邀你喝茶做什麼?”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池婺將酒壺送還給高琰,站起身欲走,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側過頭問道:“高長生他……走的時候還安詳嗎?”
高琰怔了怔,隨即笑道:“我曾祖被先帝器重,一生順遂,於定隆三年在夢中離世,享年九十一。”
聽他如此說,池婺猛然鬆了口氣,常年壓在心中的大石總算碎裂。高長生並未被她連累,甚至如願以償地娶妻生子,開枝散葉,安詳離世。
這樣的結局,才是他應得的。
她爽利地笑了兩聲,道了句多謝,便飛速翻身下瓦,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