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笑,高琰便知道她當年與高長生什麼事兒都沒有,一下明白過來是自己吃了飛醋,有些訕訕得抿了抿嘴。仍然不死心地追問:“既然如此,你們當年是怎麼認識的?”
池婺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酒液,還是覺得有些好笑:“你早知我是青鸞,難道沒有去查閱過那段曆史嗎?”
“看了,但我更想聽你說。”高琰想起自己當初翻開史書時,抱著一股偷看她隱私的罪惡感,但看完後卻覺得悵然若失,甚至有些為她鳴不平:“史官記載多有偏頗,比起彆人轉述,我更好奇你眼中的故事。”
“當真要聽?”
“當真。”
池婺與高琰對視,見他神情認真,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沉沉歎了口氣:“行吧,那我便說與你聽,不過這可不是你平常喜歡聽的那種奇聞軼事。”
一聽她終於鬆口願意講一講當年的事情,高琰連忙正襟危坐以表尊重。隻見池婺放下手中小酒壺,將目光放得很遠,像是在將記憶的門扉打開。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
“我還記得那年的引冬城格外的熱,當時我初到大夏,心如死灰,索性做了乞丐。就在我沿街乞討的時候,遇到了被狐妖纏身、微服私訪的宋黎。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人,便替他趕走了狐妖,之後他亮明了身份,帶我回了皇宮,讓我做了司天監的少監,賜名青鸞。”
提到司天監少監,高琰微微吃了一驚,史書中隻記載了她曾坐到了懷化大將軍的位置,卻從未提過她進過司天監。如今的裴嘉許也是司天監的少監,難不成他們之間,真的有著什麼千絲萬縷的聯係嗎?
那邊的池婺還在滔滔不絕地回憶著,高琰雖心中有所思量,卻還是很有教養地沒有打斷她。
“我入職司天監後,常有一將軍來藏書閣看書,有一日我問他,他一個將軍不去馳騁沙場,整天泡在書墨裡,如何建功立業。你猜,他怎麼說?”
回憶起往事,池婺的眼睛亮晶晶的,比滿天繁星還要明亮上幾分。高琰從未見她表情如此繾綣過,心中明了她看似平日裡瀟灑恣意,卻無人知曉她三百年間是怎樣熬過,又將過去那些美好的記憶反芻般咀嚼了多少遍。他既窺探到她小小的脆弱,便連看向她的目光都溫柔了起來,含著笑輕輕搖了搖頭。
“他說,男子漢建功不隻在沙場,若能解決邊疆妖軍侵犯,就算是武功儘廢,變成世上第一大蠢蛋,他也願意。他日日都來,我倆便成了朋友,不久後邊疆妖軍肆虐,他被宋黎派去鎮守邊關,我腦袋一熱也跟著他一起去了。”
池婺望著天空那輪彎月,恍惚間耳邊又響起了風兒吹過黃沙的聲音,“在邊境的那段時間,我與高長生和一個叫羅南的軍師同吃同住,情同兄妹。有羅南出謀劃策,高長生衝鋒,我禦妖殺敵,在邊境的三十二場戰役中,大夏的軍隊從未吃過敗仗,我也從小小的司天監少監,搖身一變成了懷化大將軍。那時候的我隻有二十,離家前我是天之驕子,離家後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夏闖出了自己的一番事業,自然是春風得意,意氣風發了。
也就兩三年的功夫,妖軍便被我們逼退,順順當當地回了宮。我那時太年輕了,不知道收斂鋒芒,也不懂看人眼色,儘管高長生多次提醒過我莫要招搖,免得惹人妒忌。可我總覺得自己有本事,高人一等,也就左耳進右耳出了。沒想到才剛一回宮,羅南便向皇帝參了我一本,誣告我利用妖術與敵軍勾結。那時候的宋黎初登大寶,位子還沒坐穩,我與高長生又功高震主,他為了敲打高長生,便不分由說的將我下了獄,天亮便要處死我。高長生心軟,冒著被處死的風險將我送出了關,囑咐我再也不要與皇權扯上關係。從那之後,我便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