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婺眯起眼睛看著端坐在龍椅上的宋皚,此人陰惻惻的笑容和三百年前的那位並無二致,讓她回憶起當初被人背叛的恨意,從骨頭縫裡騰起一種難言的、細細密密的痛來。
此局要破,說簡單也簡單,隻要找到朝堂之上麵相有異之人便可解。但難就難在,宋皚所指的,便是高琰的那雙紅曈。
若是從前,池婺定會第一時間將高琰出賣,趁著皇帝發怒的時候帶著鯉樂溜之大吉,她向來是這樣冷漠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但與高琰相處的點點滴滴如雪花般在池婺眼前飄現,如果高琰真的像他表麵那樣紈絝,她倒是還能狠下心拉他下水。
可她早知他的底細,知他每處疤痕的來曆,知他年幼時的傷痛,知他十年如一日的裝瘋賣傻隻為成全姐姐的夢想。她越是接近,越是覺得高琰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沒有高靈珺的狠心,自然做不出拉他下水的事。
“怎麼?你不願意?”見池婺遲遲沒有動靜,宋皚的臉色有些陰沉。他揮了揮手,周圍帶刀侍衛一擁而上,將她師徒二人團團圍住,“既然你不願意,朕也不會為難你,時間寶貴,就地正法吧。”
侍衛們大喝一聲,提起劍作勢要砍,鯉樂嚇得話都說不出來,淚水從緊閉的眼睛中湧出,死死抱住池婺的臂膀。而池婺歎了口氣,舉起一隻手,阻止了侍衛們的攻勢:“並非是我不願意,而是此事涉及天機,我等修道之人窺探天機尚且會損耗修為,而陛下探聽,輕則折壽,重則損耗國運,還是莫要好奇為好。”
哪知宋皚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大手一揮道:“無妨!我乃天子,天機本就是我應該知曉之事,何來窺探一說?道長,你再不將那人找出,這一炷香,可是要燃儘了。”
池婺見他軟硬不吃,眼神中有肅殺之意一閃而過。一旁的高琰麵如死灰,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池婺衝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忍下來。
雖說入宮前高琰千般保證會讓她二人平安出宮,可真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池婺反倒不想讓他參與了。
於是她迎著侍衛的劍轉過身去,眼神掃過堂下一眾大臣。她一手緊緊攥著鯉樂,另一隻手悄悄手在袖中結印,打算將狻猊召喚出來助她二人逃脫,以她的本事護鯉樂逃脫並不是難事,隻是可惜了她這些年來搜刮來的錢財,以及引冬城的那家鋪子。
她正在心中默默念咒,卻不想高琰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她那隻收在袖中的手,低聲道:“我既答應保你平安,又豈可失言。彆怕,安心在我身後就好。”
高琰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眼神繾綣而堅定。池婺與那雙血紅的眼對視著,心中忽地騰起一股不安來。
還未等她反應,高琰便猛地轉身,向皇帝行了一禮,高聲道:“聖上,此事莫要在為難池道長了,他裴嘉許口中那個麵相有異之人,便是我!”
宋皚沒料到他會站出來替池婺解圍,臉上麵子有些掛不住,砰地一聲拍響了龍椅,大怒道:“高琰,朝堂不是你發瘋耍賴的地方,你可知你在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