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隻是實話實說。”麵對天子怒火,高琰依舊鎮定自若,他向宋皚行完禮,便轉身麵向一眾朝中大臣,震聲道:“自我入朝為官以來,流言便從未斷過,在我平定叛亂後後更甚。你們這些老東西,隻因為我雙眼顏色不同,便散布謠言道我是不吉利之人,蠱惑聖上將我疏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往日你們說便說了,我也從未去辯解什麼。可今日,你們竟如此喪心病狂,將無辜之人也卷了進來,此事我絕不容忍!”
他說著,迎著侍衛們的劍踏出一步,忽然笑開了:“皇上,我高琰視您為兄長,隻有敬畏,不敢謀反。然小人挑唆,才會使我們君臣二人失了信任。他們總道我這雙眼睛不吉利,那我便將它們除掉,以求聖上安心!”
言畢,高琰不等眾人反應,左手閃電般地插入眼眶,劇痛使他大腦空白了一瞬,幾乎是要跌倒在地。可他咬著牙隻發出了一聲悶哼,繼而手指發力,硬生生將眼球從眼眶中扯了出來。
隨著眼球拔出,鮮血入泉般濺了他滿身,手指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痙攣,暫時喪失了抓握的能力。於是那枚小小的球從指尖滾下,落在地上發出了小小的噗聲。
殿中眾人被他瘋癲的舉動嚇得愣住,直到有宮女失聲尖叫,他們才紛紛入夢初醒般騷動了起來,有的驚恐萬分,有的卻在背地裡暗暗點頭。
“高琰!”池婺也沒料到他會自殘,從他手指刺入眼睛到挖出眼球不過眨眼的功夫,待到池婺緩過神時,高琰已經開始抬手想要去剜另一隻眼球了。
她慌忙上前將他抱住,死死困住他的雙手,不讓他再做出什麼過激舉動。
而被池婺抱住的瞬間,高琰恍惚一瞬,下意識地想要回擁住他。可劇烈的疼痛讓他比平時更加清醒,所以隻伸出一隻手將池婺推開,在兩人接觸的一瞬,輕輕道:“血臟,小心染了你的白袍。”
推開池婺後,高琰重新負手而立,他的身形依舊挺拔,麵容因為疼痛略微扭曲,卻仍能保持著一絲矜貴來。他忍著劇痛,抬起鮮血淋漓的臉,用那隻尚且完好的眼睛直視宋皚,道:“陛下,我剜出一隻眼,來證明我的赤誠之心,若您仍舊不信任我,我可以繼續剜。”
此時宋皚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早聽聞高琰瘋癲,當年連親娘都敢殺。本以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會穩重些,卻沒想到隨著時間成長的還有他的膽子,居然敢在朝堂之上鬨事。
他怒極,本想下令將二人誅殺,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重重歎了口氣,跌回到龍椅上,“朕從未不信你,你又是何苦作踐自己,這讓朕怎麼與你姐姐交代?罷了,都散了吧,今日之事權當沒發生過,朕會派人將池道長送出宮,你也要好好養傷才是。”
高琰聞言鬆了口氣,他如平常般跪下謝恩,接著擺擺手拒絕了想要上前攙扶他的池婺,一個人穿過眾大臣,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眾人潮水般褪去,似乎這大殿隻是一個戲台,大臣皇帝皆是戲子,此時演完了戲,便匆匆退了場。
池婺看著高琰離去的背影,心中滋味難以言說,末了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牽起一旁驚魂未定的鯉樂的手,走出了這龍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