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琰雖與池婺說話時溫溫柔柔的,但也隻是對她一人。當他的視線一從她身上離開後,麵上立刻擺出冷若冰霜的樣子來,幾乎可以算是氣勢洶洶地進門。
池婺與聽荷對視一眼,後者做了一個“完蛋了”的表情,兩人亦步亦趨地跟在高琰身後。
進了前廳,隻見一個女人負手立在堂前,似是在觀察桌子上的茶具。聽見有人進來,她也不聞不問,直到聽荷彎著腰到她麵前說一聲殿下與夫人到了,她才緩緩轉過頭。
“琰兒,你長高了。”女人口頭似在寒暄,可語氣不鹹不淡,像是在描述一塊隨處可見的石頭。
池婺從高琰身後探出腦袋來,發現說話的是一個極其瘦削的女人,往廳中一杵像是一條老態龍鐘的扁擔。她長著一張很長的驢臉,說話時嘴唇翻著,像是鼻子下麵放了什麼難聞的東西。
“水袖婆婆,”高琰眯了眯眼,同樣用不冷不淡的聲音回答:“你也老了。”
那婆子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惱怒還是無所謂,她渾濁的眼睛在高琰臉上停留了片刻,再轉到了池婺身上:“這就是你娶的那市井女子?”
還未等高琰說話,水袖婆婆便一個健步竄到池婺麵前,活像是一根長了腿的樹枝。她一邊圍著池婺打轉,一邊咂著嘴評價道:“手上無老繭,不會操持家業,腰間無贅肉,沒福氣,骨盆狹窄,怕是不好生養。嘖嘖嘖……”
聽她挑牲口似的對池婺指指點點,高琰再也按捺不住脾氣,登時便要發怒。然而池婺伸手攔住了他,臉上笑的玩味,衝他搖搖頭,意是不要為了這種小人動氣。
那邊的水袖婆婆仍在喋喋不休評論著,末了話鋒一轉,詢問道:“我聽我家老爺說,你做的是除妖捉鬼的營生?”
“正是。”池婺臉上仍然掛著玩味的笑容,回答道。
“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罷了,以他的能耐,也隻能娶到你這樣的貨色了。”水袖婆婆看看高琰,又看看池婺,嫌棄地將頭一點。
“是,我的營生是上不了台麵些,可我們的婚是皇帝親賜的,你這樣說的話,下的可是皇帝的麵子。”
池婺一邊攔著想要衝上去抽水袖婆婆一巴掌的高琰,一邊笑嘻嘻地回敬她:“我跟你說,我不僅擅長捉妖,還擅長看相。我一進門就見你這婆子印堂發黑麵相淒苦,是勞碌一輩子的命。嘴唇厚重卻不積口德,過不了幾天就會口舌生瘡,再嚴重些就會食不下咽,最後活生生餓死啊。”
“你這小蹄子竟敢咒我!”像水袖婆婆這種上了年紀的老人,最忌諱的便是彆人咒她早死,登時氣了個七竅生煙,伸出兩條枯樹枝一樣的手便要往池婺臉上招呼。
池婺不慌不忙,仍是站定腳跟,臉上笑嘻嘻的。在那兩隻巴掌快要來到她麵前時,一個高大身影猛地攔在她麵前,將她擋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