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後堅冰消融拔地而起的海神宮並沒有想象中寒冷。
辜渟被龍尾圈著慢慢地往裡帶,相當高的宮殿頂部折射出細碎日光落在冰藍的剔透地麵,兩旁是成排漂浮的透明泛光小水母,傘狀體一收一張莫名有種歡迎的意味。
若是讓外邊的人知道,他們眼裡神聖不可侵隻存在於傳說的神明宮殿中竟然以這樣的裝飾迎接一個人魚的到來,恐怕連認知都會坍塌。
不是沉重的,莊嚴的,反而華美又絢麗。
像在討誰的歡心。
蛟龍遠看是雪白,實際上表麵龍鱗閃著銀光,辜渟雙手貼著龍尾上冰涼堅硬的鱗片很快被拉到了蛟龍麵前。
祂此時蜷在階梯上方冰台上的龍身已經是縮小了數倍的形態,但辜渟站在麵前依舊要仰頭才能和祂對視。
深邃湛藍的蛟龍眼眸靜靜直視著辜渟,龍須緩慢浮動,就這麼沉默了幾秒。
接著辜渟伸出雙手抱上了龍的長嘴,腦袋往旁邊略歪,整個人靠在龍腦袋上。
“我還以為你又不見了。”辜渟說。
蛟龍的豎直瞳孔聞聲顫抖了幾下,靜謐的海神宮兀地響起低沉的龍吟,無端刮起的風把辜渟弄得睜不開眼,耳邊呼嘯許久細碎的風聲,兩旁的藍光水母都在咕嚕嚕地旋轉碰撞。
等狂風逐漸褪去,一股力道把被吹得有些站不穩的辜渟向前拉去。
跌進了一個冰涼而寬闊的懷抱裡。
化作人形的蛟龍上半身赤.裸健壯,銀白長發滑落在胸肌前,每一處肌肉線條都流暢完美,像是冰雪覆蓋著溢滿神聖的力量感。
赤足,腳腕上有兩圈淡金色印記。
精乾有力的腰胯穿著一條銀白綢緞般的束腳長褲,束腳褲勾勒出的腳踝曲線很容易讓人想到粗壯的龍身在霎那間絞死任何獵物的凶狠力度。
世界設定並不算完整,有關海神的設定裡能出現神言師這種角色已經很難得了,更彆提會有海神人形的設定。
所以眼前這個模樣,算得上是“祂”原本的形貌。
辜渟被按在祂腿上坐著,覺得現在不僅是氣息熟悉,連麵容都有些熟悉。
就算記憶被抹去,直覺還是存在。
蛟龍的臉龐同樣是美的,但和辜渟那種一眼望去便心跳紊亂的極致吸引力不同,第一眼感受到的不是美感,而是隱藏在朦朧迷霧裡撲麵而來的濃重殺意。
那豎直銀瞳裡透出絕對的神聖與不可侵犯。
而此時蛟龍卻低下頭靠在辜渟肩上,伸出雙臂把他緊緊圈抱住。
“我知道你總能認出來。”蛟龍低聲道,儘管剛剛聽到辜渟的話之後依舊控製不住地瞳孔顫動。
蛟龍聲音清冽得像漸融的雪水,又感覺像是裹了點火炭。
辜渟被眼下蛟龍肌肉分明的厚實後背吸引著用手撫摸好幾下,又被蛟龍的發絲蹭得發癢。
“我……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他試圖躲開,卻被抓緊腰胯無法動彈。這個被稱為海神的男人不肯撒手跟條蛇似的掛在他身上。
蛟龍定了幾秒,重新直起身子,看向辜渟的眼神裡暗潮洶湧。
“我是桀與言。”
“是你的愛人。”
祂其實沒有名字,在屬於祂的位麵世界那幾百年裡始終隻有辜渟一個人能夠在祂身邊,辜渟眼裡也隻會有他,不需要其他人,也不需要名字。
名字是祂那個位麵中人和神明與生俱來的東西。
但不包括創世神。
進入係統位麵的劇情世界之後,桀與言才意識到名字的重要。
那就取一個好了。
等以後辜渟脫離係統位麵的糾纏,重新回到以前的神明生活,就可以在全新的清晨日光中在祂的臂枕上醒來用那漂亮的唇反複念出這個名字。
神明位麵受到不可抗力影響後走向隕滅已經有一段時間,祂的神力恢複速度逐漸加快,過不了多久就能使其重建秩序。
也就不再需要這樣不停地更換占用身體的對象,自身的性格還會受到人物設定的影響。
桀與言永遠不會忘記當初辜渟在位麵隕落時消失,而祂在永無止境的宇宙裡尋找愛人的絕望和瘋狂。
而之前神力恢複極其不足,祂隻能用各種手段維持辜渟岌岌可危的安全,否則那個靠劇情合理進行來獲得能量的惡心位麵早就消失了。
“桀與言……我確實記得你是叫言的。”
辜渟眨著眼盯著桀與言,他漆黑帶了潤意的眼睛美得惑人,但被看的對象總覺得這份絕美像是隔了層薄霧。
給上位者一種似乎可以得到的錯覺,實際上卻永遠掃不開這層隔閡。
此時,這雙眼睛以一種極其罕見的專注看著桀與言。
就像之前對待被桀與言占據身體的異族野生人魚和海國將軍那樣。
“愛人?”辜渟咀嚼著這個詞,坐在桀與言身上雙手落在祂肩膀,柔軟的腰肢被祂兩隻手完全捏住。
“你愛我嗎?”辜渟問。
他在這個姿勢下比桀與言高些,後者抬起頭,湛藍的豎瞳中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像是有點無奈。
何止是愛啊。桀與言心想。
現在是祂愛不愛辜渟的問題嗎,是辜渟能不能意識到自己的愛的問題。
辜渟身前的海神難得顯出些微慍怒,把不明所以但真的很認真在問的小人魚帶著點狠意地圈緊,臉龐貼上他瑩白的胸膛。
張開嘴似乎想在那膚肉上咬一口,還是沒咬下去。
“……本來想儘快把你帶走的。”桀與言磨了磨後槽牙,“現在看來,還是再考慮考慮。”
辜渟茫然:?
“神明的誕生是一瞬間的事,此後便是趨近於靜止的狀態,不會蒼老,也很難死去。”桀與言看著辜渟說道。
“從你誕生起,就已經在我身邊。”
祂參與了辜渟的一切,看著他以花露為食,極致完美的美妙軀體每日踏入天地間的浴池,把他養成了最乾淨的樣子。
是所有美好的集合。
“但你不知道愛。”
桀與言確信辜渟是愛祂的,但他本人意識不到這個概念。
辜渟聞言蹙起細眉,按在海神肩上的手不自覺用力。
“我知道呀,我知道我愛你的。”
他又開始無意識撒嬌,話變得多,語調也軟得很好聽,然而對桀與言的說法不怎麼同意。
辜渟在桀與言麵前習慣了這樣,非常擅長讓祂無法反對和拒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