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後昭告百官,投誠者可免一死,因此當時出了好些審度時勢後投靠新朝的舊臣。
新帝隻是個魯莽粗人,重武貶文,又沒什麼文化見識,隻覺前朝製定的科舉,以及當時各地大加修葺的書院實屬多餘,便命人更改舊製,大肆封存前朝典籍。
顧衍當時任禮部尚書,因此這當中的許多事務都需經他之手,尤其科考與各類典籍,都是其父顧老太傅已故前的心血,倘若投誠,便是要親手毀了父親一生的功績,實乃大逆不道,可若不如此,顧氏一族必將遭受滅門之災。
當時顧家上下皆抱著必死的決心,其妹顧榆雖已嫁人,也再三堅持絕不可讓父親的心血被辱,哪料最終卻是顧衍投誠新帝,接下了更改科考和清理文官的擔子。
顧家一對兄妹也就此決裂,傳言顧榆一介女子,當時竟不管不顧持劍衝進顧府與其對峙。
此事之後,原本便因顧榆婚事而生了芥蒂的兄妹二人,越發生疏起來。
歐延的母親秦鳶從小見自己這位居高位的舅舅的次數本就屈指可數,這之後,就幾乎再未見過了。
顧秦兩家雖為親家,卻隻剩個形同虛設的名聲而已。
因著不屈於新帝的決心,秦氏一族在新帝降旨捉拿前便從上京撤離,自此便沒了蹤跡,哪想三年後,卻是與當時的前朝太子,攜數十萬精兵殺了回來。
那篡了位的新帝本就不是塊治國理政的料子,三年間早將朝綱敗得烏煙瘴氣,在前朝精兵鎮壓下,即刻潰不成軍。
隻是這場戰役也頗為慘烈,秦越將軍戰死,秦氏一脈也就此隕落。
前朝太子登上皇位後,追封秦越為一等大將軍,其妻顧榆也被加封一品誥命夫人,以彰其對北國的貢獻。顧氏一族因歸順反賊,本應滿門抄斬,可因著顧榆的緣故,加之帝王仁厚,念及秦越之功,便隻是罷免族人所有官職,貶為庶人。
可偏巧,顧衍膝下有二子,一子年幼夭折,剩下的那一個,卻是個極有才學的,雖為庶人,後來卻因科考中了功名,入了吏部,謀了個九品官職,也算沒絕了顧氏的後路。
新朝建立之後,顧榆與顧家的關係,便一直如從前那般疏離,待到秦鳶終於與自己的這位好不容易出人頭地的表兄初見時,卻已是舅舅顧衍的葬禮,那時,歐延已有七歲。
前輩的恩怨,到秦鳶這一代時已淡了許多,顧榆未有意阻攔,秦鳶與丈夫歐恒在上京居住的那幾年裡,也偶爾有與顧家走動,歐延也因此從小與母親表兄膝下唯一的兒子顧然相識。
顧然比歐延大兩歲,在血緣上,歐延還需稱他一聲表兄。
二人雖然從小認識,可顧然卻是個極不願說話、悶葫蘆一般的性子,用慕容昕的話說,便是個自閉的,也因此在歐延小時候定居上京生活的那段日子裡,與他之間的關係,沒像和其他幾位皇子那般親密無間,充其量,隻算是個認識的親戚。
待到歐延十歲外祖母顧榆病逝,其父歐恒帶著家眷舉家遷回安臨棠鈺莊後,便再也未有過往來。
後來歐延父母出事,他接替棠鈺莊莊主之位,每年至少會進一次京,也隻偶爾在朝堂上碰到一次,從未有過專門拜訪。
這次啟靈儀式後,歐延一派暗地向肅王起事,原是不可能為外人所知的絕密,就連昨晚右相高昌齊被捕,也是秘而不宣的。
可歐延卻在那當口忽然收到一封顧家親隨送來的秘信,信中言明了夜裡高昌齊入刑部後的最新情況,且告誡他們若想成事,便到此為止。
說來也巧,慕容昕原本為了好好再製造些證據,早安排了一道後手,就等當夜高昌齊被帶入刑部後見機行事,卻不想被顧然預料上,急急叫停。
歐延和昭王謹慎,及時收了手,一晚相安無事。
後手補刀未成,但早上傳來的消息,卻是高昌齊指使刺客行刺的證據已是板上釘釘。
……
古怪的是,顧然如今任吏部員外郎,之所以在吏部,也與同在吏部的其父有關,因此與刑部應是看似扯不上什麼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