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可是家人、網絡、報紙……外界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怎麼會這樣?
謝不驚難以置信跌坐在地,然而更讓他無法接受的一件事發生了——他不能滑冰了。
醫生告訴謝不驚,他雙腿在車禍中受到嚴重損傷,無法徹底康複,現在勉強隻能慢跑。
這對他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謝不驚消沉了很久很久。
但是生活還要繼續。
一年後,謝不驚找了份清閒的工作,步行15分鐘就能到單位,過上了朝九晚五的普通生活。
偶爾周末同事會約他運動,謝不驚隻是笑笑,說自己腿不好,然後拒絕了。
後來他結了婚,工作,生子,和所有人一樣歸於普通。
花滑從他生命中消失了。
他收起了所有獎牌,有意避開自己當初滑冰的視頻,甚至連考斯騰都收在了衣櫃最深處。
隻是偶爾陪家人去商場時,謝不驚會在滑冰館前看很久。他看小朋友們在上麵歪歪扭扭,看自己曾經像是蝴蝶一般飛舞。
接下來的日子裡,越來越多的花樣滑冰運動員橫空出世,謝不驚的名字也徹底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再後來,大家都老了,謝不驚躺在墓地裡,他的百科介紹上寫著這樣一段話:
謝不驚,前國家隊花樣滑冰運動員,在20歲那年遭遇車禍成為植物人,結束了花樣滑冰生涯。
結束了花樣滑冰生涯……
原來,他再也不能滑冰了……
謝不驚睜大雙眼,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所以之前的一切隻是夢嗎?他其實早就死掉了?
仿佛被人揪住心臟一般,胸口瞬間傳來一陣劇痛。謝不驚張著嘴,胸膛急促的起伏著。
好難受,原來這才是他的真實世界嗎?
……
“小驚!小驚!”一道急切的聲音由遠及近,“你怎麼了?”
“謝不驚!你醒醒!”有人拍打他的臉頰。
謝不驚睜開眼,看到了滿臉焦急的段言。他依舊穿著那套華麗的西裝,臉上的表情確是那麼生動。
謝不驚愣愣看著這一幕,他喊:“段言。”
段言:“我在呢。”
謝不驚又開始掉眼淚了。
“你、你彆哭啊,”段言伸手擦掉謝不驚臉上的淚,這輩子都沒這麼著急過,“你究竟怎麼了?不就睡了個覺嗎?”
謝不驚呆呆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久才緩了過來,聲音沙啞道:“我做了個夢。”
段言一愣。
“我夢見我沒有綁定係統,我醒來後沒有恢複健康,我夢見……”謝不驚咬了咬牙,低聲道,“我夢見自己再也不能滑冰了。”
他喜歡什麼?他害怕什麼?他渴望什麼?
曾經困擾謝不驚的問題終於清晰起來,拋去外在的一切因素,所有答案都指向一個——花樣滑冰。
答案再清楚不過。
隻是這太常見了,讓他覺得滑冰是理所當然,這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他的人生不再有花樣滑冰,他將變成什麼模樣。
……
一周後,謝不驚向教練展示了自己的自由滑編舞。
空靈的吟唱和輕緩的鋼琴聲回蕩在冰場,謝不驚穿著黑色緊身衣在冰麵滑行。
他的身姿靈動而輕盈,美麗中帶著哀傷,伴隨著浪漫哀婉的音樂,把現場所有觀眾都拉入了一場華麗而盛大的夢境。
人們沉浸在他完美的演繹中,沒有誰注意到,這是一支隻有一個四周跳的“低難度”節目。
……
莫斯科,花樣滑冰訓練基地。
伊凡·捷列金再次從冰麵落下,又一次成功完成阿克塞爾四周跳。
2020賽季後,他已經進化成了可以在自由滑中加入6個四周跳的力量型怪物。
……
捷克,路德維希.爾姆斯正在舞蹈室學習拉丁舞,打算給本賽季編曲注入新的元素。
青年高昂頭顱看向前方,他的睫毛被汗水濡濕,眼神卻依舊深邃而堅定。
花樣滑冰是生涯很短的一項運動,他今年已經28歲,不可避免的走上了下坡路。2022冬奧會,或許就是他最後一個賽季了……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自己留有遺憾。
……
華國,國家隊訓練基地。
輕緩的鋼琴聲中,謝不驚向後滑行一躍跳上半空,用一個勾手四周跳把故事送上了高潮。
音樂結束,謝不驚動的作定格在冰麵。
他雙腿分開,右手高懸於身前,仿佛拚儘全力要抓住什麼。
然而手中卻始終空空如也。
樂散,夢醒,他終於失去了他的摯愛。
表演結束,冰場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教練和運動員們呆呆的看著這一幕,久久不曾言語。
後勁兒太強了,仿佛經曆了一場扒皮抽筋的失戀,令人刻骨銘心。
客觀來說,這個節目動作難度並不高,但傳遞出的感情足以讓所有人感同身受。
嚴坡默默抹了把眼淚,雙眼卻閃著興奮的光。
他之前還擔心謝不驚狀態不行,但現在看來,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了。
這麼高水準的節目編排,就算隻有一個四周跳,也能在比賽中拿得不錯成績。
而且此時距離冬奧會還有一年半,如果謝不驚跳躍動作全都撿了起來……
嚴坡目光投向冰場,仿佛又看到了剛升入成年組的謝不驚——一個不斷成長的怪物,永遠令人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