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大哥哥你們在吵什麼呢?”顧珠憋著氣,仰著漂亮的小臉蛋大搖大擺帶著個高挑的打手走入堂上,黑眼珠子大葡萄似的水潤充滿單純的甜味。
堂上唉聲歎氣一直沒有發話的老太太立馬也露出個笑臉,對著家中最最金貴的小家夥招手,說:“喲,珠珠來了?快快到大娘這裡來,這幾日大娘都沒好好抱抱咱們珠珠,可想死大娘了。”
顧珠立馬乖巧著撲過去,依偎著歪腦袋在老太太身邊,坐在榻上,很是貪吃的抓了個乾果自己剝,一邊又問瀧大哥哥:“大哥哥和蓉姨娘說什麼呢?我也想聽。”
瀧大族長尷尬地對在娘懷裡吃果子的弟弟說:“沒什麼好聽的,珠弟弟你且去耍,過兩日,過兩日大哥哥帶你出門逛大街。”
瀧族長可記得五叔顧勁臣說過,這還款的事兒最初便是珠弟弟提出的,珠弟弟聰慧,他卻不能做出一點兒成績來,真真是跟五叔說的一樣,連六歲的娃娃都不如。
“娘,勞煩您先帶珠弟弟下去,我與蓉姨娘商量完這邊的事情,再去您那邊給您請罪。”
瀧族長羞愧難當,又覺得自己該在珠弟弟麵前有些當老哥哥的尊嚴,所以對蓉姨娘也使了使眼色,讓蓉姨娘等會兒再說話。
蓉姨娘可不依,理直氣壯偏要殺殺這位顧家嫡長子的威風,故意笑著乾脆坐下來,對老太太身邊兒的金疙瘩顧珠笑著哄說:“我的珠弟弟哦,你來的可是時候,姨娘跟你講,你瀧大哥哥要賣了咱們將軍府所有家產,還說要發賣府上一半的下人,以後月錢也減半,廚房的夥食可就要差上許多。日後府上可就沒多少人陪您玩兒了,彆說出門排場都要比你朋友尉遲家的少爺小,還要被人嘲笑是府上揭不開鍋,你說怎麼辦呀?”
蓉姨娘極少與五房的駙馬還有小侯爺親近,她風光的時候,駙馬還小,顧珠還沒影兒,她落魄了,駙馬就成了駙馬,帶著顧珠這樣的小東西回顧家看熱鬨。
她男人顧天霖才死了幾年啊,這府上每個人都變了一副嘴臉,對她要不是愛搭不理,就是這裡克扣些銀錢,那裡少點兒吃食,就連顧天霖承諾要全部留給她三個兒子的那份家業,如今也要沒了,這不是欺人太甚嗎?!
當初她家男人去世,守靈都不許她上堂去見客,她也認了,她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姨娘,沒那份體麵,但她給顧家二房添的三個兒子可是實打實的在那兒戳著!她那三個兒子如今也有模有樣,成家立業了,她還怕一個無能的瀧族長?
今日蓉姨娘是一個人來的,沒來得及通知自己在外頭的兩個兒子和跑船的老三,但氣勢擺在這裡,大有不分家不罷休的意思。
這會子蓉姨娘故意挑事兒,念著這個金疙瘩向來紈絝任性,還聽說對駙馬非打即罵,撒嬌一向厲害,治的那個從前說一不二的顧五爺很是沒脾氣,便想著要是哄哄這個小孩兒去鬨顧勁臣,說不得瀧族長的這份賣產業還錢的想法立馬就能被顧勁臣給罵回去。
蓉姨娘打得一手好算盤,結果自己話說完,沒見顧珠跳腳,也不見顧珠發脾氣,老太太還頗無語的看了她一眼,說:“少拿你那些挑撥離間的話來哄珠珠,珠珠跟他爹也是一致要求還錢的,你不知道?”
蓉姨娘愣住,隨後麵紅耳赤地怒罵道:“好哇,你們是一夥的!你們這群人,定是想著我家二老爺死了,沒人給咱們二房撐腰,所以合起夥來騙我,說是要賣產業還錢,我呸!你們是打算把我們二房的東西都給吞了!”
“胡說八道!”瀧大族長被罵得受不了,啪啪拍桌,“不可理喻!簡直不可理喻!潑婦!”
蓉姨娘可不會被瀧族長罵兩句就慫了,反倒指著瀧族長,掩麵哭說:“我這是說中了吧!氣急敗壞了!天啊!救命啊!好大一個將軍府,竟是要侵吞二房的家產,我這就告出去,要整個揚州都曉得顧家連孤兒寡母都要欺負!”
顧珠默默掰開一個小堅果殼子,堅果殼子在他雪白柔軟的手裡發出‘啪嗒’一聲脆響,隨後像是還不懂事一般,童言童語好奇地問老太太說:“蓉姨娘哭半天,咋一滴眼淚也沒瞧見?”
急得說不出話的瀧族長聞言,忽的也覺得好笑,這一笑,立馬放鬆起來,對著珠珠弟弟搖了搖腦袋,一時不知道怎麼說。
老太太也笑,解釋說:“大概是都變成口水噴出來了,眼淚自然流不出來。”
顧珠哦了一聲,忽而正色同蓉姨娘說:“姨娘受累了,先喝口水緩緩,你一句話頂瀧大哥哥十句,怎麼不聽瀧大哥哥解釋解釋?非說他侵吞你財產?”
“你懂什麼?!”蓉姨娘被顧珠這小孩弄了個沒臉,一時控製不住語氣,更是忘了這小孩兒的身份,隻恨不得給一耳光才好,真是沒有教養,“你小孩子家家,大人說話少插嘴!”
“蓉姨娘!你說什麼屁話?!顧珠是你能教訓的?!五叔一句重話都沒舍得說一句,你放肆!”瀧族長渾身汗毛都被蓉姨娘這沒大沒小的話給驚得豎起來,“你跟我罵罵咧咧也就算了,我念著你跟了二叔幾十年,也是半個主子,但你這半個主子連珠弟弟一根毫毛也比不上你知不知道?!”
“給我滾!以後少來我這忠義堂,老子好聲好氣跟你說,要救顧家於水火才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你們二房難道不是顧家人?!你要是說不是,那麼即刻滾出將軍府,分家就分家!庶子能得幾個錢?我出就是了!”
驀地,也反應過來自己對顧珠態度的確不好的蓉姨娘第一次被顧成瀧給唬住,平時的巧嘴也像是被人剪了舌頭,說不出其他,好一會兒才回神,連忙就著瀧族長的話頭說:“那就說定了!明天我就帶著我兒子過來分家!”
說完,蓉姨娘生怕誰反悔一樣,匆匆離開,留忠義堂大房母子兩個外加顧珠小崽子還在堂上坐著。
顧珠看了看發飆的瀧大哥哥,發現瀧大哥哥發完飆就又毫無自信的雙手抱頭,焦慮地自言自語:“唉……不該分家的,二叔才去沒幾年就分出去,二叔泉下有知還不曉得怎麼難過呢,唉……”
以前瀧大哥哥如此焦慮,老太太早站出來安慰過來安慰過去了。這會顧珠卻發現,老太太根本沒有多麼擔心,一反常態在他身邊坐著,像一尊彌勒,不久也找了個借口回了。
這下隻剩他跟有些後悔不知道要不要追出去跟蓉姨娘再好生解釋解釋的瀧大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