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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
剛到駐紮地,顧珠就看見似乎準備來尋他跟韓公子的大表哥正領著一群人往他們這邊來,大表哥衝在最前,聲音很是著急,高聲喝道:“韓江雪,我珠珠表弟這怎麼了?!”
顧珠一見人這麼多,連忙拍了拍韓江雪的肩膀,說:“放我下來吧。”
韓江雪比他大上幾歲的樣子,力氣很足,抱著他走了一路都沒見有多累有多喘,卻在放下他後深深歎了口氣,顧珠便多看了人家一眼,才跟大表哥說:“沒事沒事,就是遇見個好大的棕熊,還好有韓公子,不然我可就沒命回來見表哥了。”
大皇子曹方立即雙手扳著顧珠左右看了看,發現的確是除了身上的衣物有點臟以外,落了不少雪花以外,其餘並無太大的損傷,這才鬆了口氣,眸色陰沉了好一會兒,對著韓江雪說:“這回你有功了。”
“可惜我的小馬沒了,表哥你能幫我把我的小馬金子送回公主府嗎?我想著,給他好好下葬,也好過在這裡被彆的野獸啃個屍骨無存。”
大皇子曹方這回露出個溫和的笑來,點了點頭說:“這個好辦,不過現下表弟你還是回去吧,今日冬獵就這樣結束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改日表哥再約你出來玩。”
顧珠‘恩’了一聲,偷偷看了一眼斜後方的韓江雪。
大皇子曹方自然將這位錦衣玉食的表弟所有舉動都看在眼裡,很是大方地說:“韓江雪,你送一送我表弟,他今日受了驚嚇,你們坐我的馬車回去吧,我馬車上備的有茶點,讓表弟多喝點熱茶,那可都是上好的茉莉,微甜,想來表弟會喜歡。”
顧珠小心思就這麼被大表哥成全了,也不扭捏,微微紅了紅臉,乾脆光明正大的回頭跟韓江雪說:“走吧?”
韓江雪心中卻是思緒萬千,看了一眼大皇子,鄭重地應了,才陪同顧珠上了皇子的馬車,在掛著帷帳的溫暖馬車裡呆了片刻,隨後才在聽見小侯爺的聲音時,回過神來。
隻聽漂亮的小侯爺一麵捧著熱茶一麵聲音溫軟甜蜜地跟他講:“嘿,你在想什麼呢?”
韓公子正襟危坐,在這樣私密的空間裡隻看了一眼滿目都是自己的顧珠,便不敢再看,拘謹而充滿無法言喻的乾渴感,回答說:“在想小侯爺以後還是不要說大話的好,明明見著猛獸腿都拔不動,還要說自己厲害。”
顧珠聞言,挑眉,語氣瞬間帶著三分的嬌縱不滿:“你是在怪我不該說大話,害得你判斷失誤,做出讓我一個人呆在原地的決定?”
韓公子愣了愣,他真是從未這樣想過,連忙看向小侯爺,說:“不是,我何時這樣說過?”
“你就有,你又嫌棄我。”
“蒼天可鑒!我韓江雪若是有半分嫌棄侯爺的心思,不得好死!”
這回輪到顧珠傻眼了,他太清楚這年代發個誓對想韓江雪這樣的讀書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們相信天道輪回,相信前世今生,一道誓言的重量比性命還要重,韓江雪跟他發誓,這實在是有點玩笑開大了。
顧珠不逗這人了,垂眸看著手裡的茶杯,雪白微粉的臉頰上有微妙的自責,語氣軟下來,哄人說:“我沒叫你發誓。”
“我知道,但我想。”韓公子也垂眸,盯著自己手中的茶。
大皇子的馬車製作精巧,裡麵有著一張小桌子,桌子是固定在馬車上的,有著十八個小抽屜,每個抽屜抽出來都放著一疊小點心,茶水自然也是早早就備好了的,有專門的下人每半個時辰換一次熱茶水,於是等顧珠上來倒茶喝的時候,茶水的溫度剛剛好可以入口。
——這**的生活啊,他喜歡。
顧珠喝了一杯茶後,手裡撚這一塊兒小酥餅用舌頭碾著吃,斯斯文文的,但百無聊賴之際盯著韓江雪的眼睛卻是過於肆無忌憚了。
弄得韓公子極為不好意思的一個勁兒喝茶,四杯下了肚,實在喝不下,才忍不住開口對顧珠說:“不知侯爺在看韓某什麼?”
顧珠彎著眼,調皮道:“看你好看。”
韓公子既紅了臉,又忍不住想這侯爺張口閉口皆是膽大孟浪之語,也不曉得跟多少個男人這樣說過,一時便平靜了心情,眼瞳微微動了動,鎮定道:“不如侯爺。”
“是嗎?那韓公子覺得本侯哪裡好看?說出三樣,我就獎勵韓公子一樣東西。”
韓江雪睫毛抬了抬,狹長的眼順著顧珠的話放在顧珠身上,首先便看見侯爺烏黑如墨的長發,而後是笑起來時調侃又俏皮靈動的眼神,上挑泛紅的眼尾,小巧精致的鼻與豐軟恰到好處的淡紅色唇肉。
緊接著是那纖細脖頸上的一小節凸起,再往下看不見,隻能瞧見封得嚴嚴實實的領口兔絨。
衣裳是好衣裳,昂貴華麗,脖子上的長命鎖還戴著,鎖頭嵌著帝王綠的翡翠。
手腕很細,腕子上套著一圈玉鐲,玉鐲飄紅帶血仿佛是件在大興排得上名號的寶物。
手指甲修剪得很漂亮,指尖也是一團粉紅,手背皮薄得要命,透出幾縷青藍色的脆弱脈絡,軟若無骨。
這樣的手,剛才是怎麼拉弓射箭,居然還打了一隻小兔子的?
“歪?韓公子你還在嗎?”顧珠等了半天,也等不來這韓江雪的一個字,乾脆隔著一張小小的茶幾,湊上前,伸手在韓江雪的麵前晃了晃,說,“就讓你說出三樣而已,難道你看了半天,一樣都找不到誇的?”
韓江雪沉默地抿唇不語,好半天才說:“你離我太近了,侯爺。”
顧珠笑了笑,挑眉,湊得更近了些,說話也低低的,睫毛卷翹:“我偏要離你這樣近呢?”
韓江雪張了張唇,摒住了呼吸,憋無可憋的時候,眼神一淩,低頭也靠近過去,就在要跟小侯爺碰到的時候,侯爺果然紅著臉躲開去,跟他很是天真地說:“這進度也太快了,得先約會一兩次呀。”
韓江雪聽見自己的心重重的跳了兩下,沒有答話。
“喂?你怎麼又不說話了?你要是不樂意,我又不強迫你,隻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改日帶我長安一日遊怎麼樣?我昨兒才到的長安,娘跟爹都說要帶我遊玩一遍長安大大小小的景點兒,但我娘出行不太方便,後麵跟著的人太多了,爹又很忙,我就隻有你了。”
韓江雪被那‘我就隻有你了’說得再有顧慮也無法理智拒絕,點了點頭,說:“侯爺不用去南山書院上課?”
顧珠搖頭:“我現在可不想去,過幾天我那詩的風頭過了在過去吧,現在去太招搖了。”
韓江雪:“可我每日要在大殿下身邊侍奉,或許需要登上一等,等哪天大殿下不需要我們伴讀在一旁陪著,我會下帖去府上。”
顧珠立即皺眉,理所當然地道:“我看你真是個書呆子,跟我那待今大哥一模一樣,剛才大表哥讓你送我就是把你借給我幾天的意思,不信明日你去問,大表哥肯定讓你好好陪我玩兒。”
韓公子不著痕跡地眨了眨眼,沒想到小侯爺一副漂亮的皮囊下不僅有著俏皮可愛的性子,藏著驚人的詩才,還有這洞若觀火的觀察力。
“如果你不好意思去問,我就幫你去跟大表哥說,把你借給我幾天。”仿佛從未被人拒絕過的少年理所應當地說,“大表哥一定會答應。”
韓公子心想,大皇子自然是會答應,整個朝堂哪個大臣皇子不曉得從前不事生產混吃等死的揚州將軍府眾人如今又躋身大興重要人物當中。
其中尤以駙馬顧勁臣最為特屬,誰能想到顧家還有這樣的後手,當年顧家老太爺留下了龐大又隱秘的人脈給了自己最小的老來子,這位老來子顧勁臣又最像當年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老太爺,蟄伏多年眼看不僅沒有被放過,還越發讓整個顧家步入死途,便當機立斷展示力量,威懾所有想要動一動將軍府的牛鬼蛇神:誰敢動,爺把他頭擰掉。
如此一個備受駙馬疼愛的小侯爺,又有著身份尊貴的公主寵愛,代表的意義自然不凡,遠的有太子之位的人選,近的便有當今聖上還未決定的直隸總督一職。
大興多雨,每年冬季都要花費大量的銀子去清理河道,去修繕水壩,但年年都有水壩被衝毀,年年又重修,聖上為此頭疼許久,革職查辦了好些直隸總督,就連老相爺也頭疼此事,但今年卻極力推薦大皇子走馬上任,說是‘出去曆煉’,實際……韓江雪覺得,怕是老相爺那邊的能人研究出了什麼可以讓今年的水壩不被衝毀的法子,但隻願意讓這個功勞被大皇子得到,所以密而不宣。
按照一般情況,老相爺說的話,聖上一向都言聽計從,今次遲遲沒有確定這燙手山芋花落誰家,主要是因為二皇子曹鼎也想要這個位置。
大皇子母家勉強能使相府,相府權勢滔天這舉世皆知。
但二皇子母家也不差,更何況二皇子的生母還在,更是當今的一國之母,聖上耳根子軟,受一受皇後的枕邊風,於是搖擺不定。
韓江雪跟隨大皇子多年,可以說是一起長大,了解大皇子是如何想的,既然二皇子可以讓自己的母後吹枕頭風,那麼就籠絡長公主也去吹風。
近年來長公主很少參與國事,除了早年皇帝還小的時候,跟相爺針鋒相對過,後來漸漸就極少進出皇宮,跟皇帝也很少見麵,但一母同胞的姐弟,長公主說的話,大皇子大概認為聖上還是會聽的。
可大皇子一向不管如何討好長公主,長公主對所有皇子都一視同仁。大皇子還曾稍微送禮,暗視長公主幫忙跟聖上提一提自己出任總督的事情,但都被長公主擋了回去,表示不願意左右聖上裁決。
如今好了,這長公主盼望了多年的金疙瘩回來了,正愁沒勁使,現在韓江雪覺得,大皇子怕是要讓自己在小侯爺這裡吹‘枕頭風’,再讓小侯爺回去跟長公主撒嬌……
不止如此,或許還能得到駙馬爺的支持,那簡直一舉兩得。
韓江雪想的越多,便越覺著自己或許不該這樣明著跟侯爺走這樣近。
可顧珠卻對韓公子的心思一無所知,他隻曉得自己老爹和老娘都讓自己跟大表哥走近點,那麼跟大表哥的伴讀約會應該是沒有關係的。對啦,約會那天穿什麼呢?希望不要下雪。
……
等馬車到了公主府,韓江雪便先一步下了車,然後很自然地回頭伸手拉小侯爺下來。
顧珠甜甜抿唇笑了笑,把手遞過去,就不鬆開了,拉著韓江雪就要進府裡一塊兒吃午飯。
“這使不得!”韓江雪規矩看得很重,貿然登門用膳,還是公主府,必須得先下拜帖,不然絕不能進。
顧珠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跟韓公子約了隔日見麵,隨後便放人走了,自個兒則跟公主娘用過午膳就想要跑去長安的小顧府溜達。
出門前小滿姑娘跑來說是小金子的屍首送回來了,問他怎麼處置,顧珠不敢去看金子的死相,吩咐火燒了,然後把骨灰埋在馬場母馬的柵欄外麵就可以了。
他的小馬金子是隻公馬,從前見著母馬就走不動道,死了也滿足金子一把,他也算是個好主人了,感動。
顧珠說完,小滿姑娘便笑,又說:“好好,那金子的事兒讓下頭的人去辦,小侯爺您不去也行,但外麵有好幾匹馬送來,您要不要去瞅瞅?”
“啊?什麼馬?”顧珠這時候已然換了一身胭脂色的衣裳,腰間的五福金錢的墜子繼續跟玉佩碰在一起,撞得叮當脆響。
“這我可不知,隻曉得大皇子送了一匹,二皇子送了一匹,韓府送了一匹,小顧府那邊送了一匹,長公主也送了一匹,還有一匹則來曆不明,問也問不出來是誰送的。”
顧珠覺得有趣,抱著自己的暖手爐便快步往外院子走,一邊走一邊說:“那來曆不明的我想應該是鐵柱送的。”
小滿姑娘許久沒聽見這傻子的名字了,沒想到小侯爺還記得:“侯爺記性真好。”
顧珠卻聳了聳肩,道:“不是記性好,主要是鐵柱每年過年都會給我壓歲錢,我就記得了。”更何況他現在來長安了,一來就整了個大新聞,鐵柱謝崇風肯定也曉得他來了,能曉得他的白馬金子沒了的消息,這並不稀奇。
隻是不知道今年那謝將軍給了他一匹馬的話,還有沒有壓歲錢給他……
“既然是那鐵柱,鐵柱也在長安的話,怎麼不來看看小侯爺呢?好歹小侯爺您救了他一命,若不是您,他早便餓死了。”小滿姑娘不滿。
顧珠卻笑:“他估計不方便吧。”
“他一個傻子,既然腦袋在揚州治好了,也沒說好好跟小侯爺您道一聲謝謝,連夜跑了個沒影兒也就算了,現在出息了,有了錢,能夠買得起馬,又剛好也在長安,能過來見見侯爺您當然才是正理,天底下哪有這樣藏頭藏尾報恩的?”
顧珠哈哈一聲,說:“誰知道呢,估計是忙著繼續表演雜技吧,賺錢不容易,能夠買馬就很好啦,說明他沒有忘了我呀。”當然忘不了,要是我失憶的時候對著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屁孩賣萌撒嬌還喊‘娘親’,肯定羞都羞死了,怎麼忘得了呢?哈哈。
大約兩分鐘的路程,顧珠便在院子口見到了拴馬柱上的六匹馬。
從左到右依次是娘親送的、大皇子、二皇子送的、韓府送的,最後是爹爹的和鐵柱的。
按照這個排序,顧珠依次看下去,可以看道娘親送的馬依舊是匹小馬,匹馬自然是沒話說,小滿姑娘還在旁邊替娘親美言:“小侯爺您看,這馬多像金子小時候呀,其他的馬其實看都不必看了,養在馬廄裡好吃好喝的供著便是。”
顧珠在聽見這話前還因為一下子得了六匹馬特彆開心,誰想聽了小滿姑娘這話,瞬間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這六匹馬代表著六個人的心意,還都是比較重要的人——當然鐵柱除外。
所以自己以後出門用馬的話,用誰的馬這還當真就是個天大的難題!
多疼愛誰的馬一下,估計其他人就要多想,尤其是老爹跟娘親的馬,必須要公平使用,喜歡誰就多摸誰馬屁股一下的事情絕不能發生在他這裡!
顧珠想到這裡,頗有些心累,但又是甜蜜的心累就是了。
緊接著顧珠去看大表哥送來的馬,自然也是一匹寶馬,性格極為溫順,倒不是白色,也跟金子不像,非常高大帥氣,堪稱馬中貴族,但顧珠卻覺得不適合自己,太大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