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風筷子一頓,伸手敲了敲身邊少年的額頭,說:“我是謝崇風,再記不住就把你腦袋挖出來,寫上我的名字。”
顧珠才不怕:“你不敢的,你跟我那個皇帝舅舅……就是那個……是一夥的,娘說舅舅早就盼望著見我了,你不敢的。”
謝崇風低垂的睫毛微微一動,好奇一般說:“哦?你如何這樣篤定?世人皆知我是相府的人,自然是隻為老相爺辦事,等老相爺死了,便為我那位好大哥辦事,怎麼就說我同當今聖上一夥?”
顧珠卻不先回答人家這個問題,反倒也問說:“你先告訴我皇帝舅舅到底是不是外人所說的那樣,懦弱無能,沒有主見的人?”
謝崇風:“小侯爺慎言,這是長安,小心隔牆有耳。”
“不會有的,若是有,你就不會跟我說這麼多話不是嗎?”
謝崇風手指在桌麵規律地敲了敲,‘噠噠噠’的脆響伴隨著謝崇風的聲音混合傳來:“你這小東西,腳踩兩條船的時候可沒有這麼聰明。”
顧珠立即不滿辯解,重申:“我說了很多遍,不是腳踩兩條船,分明是有人糾纏於我,我不願意見他,他死纏爛打。”
“哦?白少主可不是那種能三番四次低聲下氣來勸和的人,他同他父親一樣,能用手的絕不動口,能死纏爛打你,說明你給了他能夠挽回你的錯覺。”
顧珠皺眉:“放屁,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是因為我給的錯覺才死纏爛打的?再者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給了他錯覺的?你說話不嚴謹,並且好像是在指責我不對一樣,我哪裡不對了?”
謝崇風不想跟這小東西吵架,他是見識過這小東西的口才的,小時候就能忽悠得他傻了,又氣運逆天:“我隻是說你若當真不想同那白少主再糾纏不清,直接跟你父親顧勁臣說一聲便是,或者跟你大表哥打個招呼,想必會有奇效。”
顧珠微微一愣,搖頭說:“這是兩個人的事情,牽扯那麼多人做什麼?更何況我想過段時間阿妄就又要出船去了,知道我跟韓大哥很好,也沒辦法來找我,時間一長,自己就淡忘了。”再說了,顧珠可不希望自己跟白妄的事情弄的誰都知道,他現在名聲本就因為爹爹跟公主娘親的騷操作搞得岌岌可危,誰人看見他都知道他搞基,還花心,這哪得了?
這是風評被害!
“韓江雪?”
忽地,顧珠聽見鐵柱柱喊他韓大哥的名字,心頭一跳,卻是不知是什麼感覺,點了點頭,說:“怎麼?”
“韓江雪隻是個伴讀。”
“對呀,我知道。”顧珠咬了一下唇瓣,隨後嘟囔著說,“難道我還需要看看門當戶對嗎?”
謝崇風看這小孩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搖了搖頭,淡淡道:“你還小,隨便玩兒不要緊,隻是那韓江雪並非看起來那樣容易任人擺布,你若招惹了人家,又耍人家,怕是比你那位白少主還要難纏幾分。”
顧珠還是頭一回跟彆人說這些話題,眼裡盈盈有光,總有幾分羞澀,嘴上卻在裝大方:“你怎麼不盼著我好?”
“我盼你好。隻是韓江雪不合適,換一個比較好。”
“那你說誰比較好呢?”顧珠乾脆挑眉,饒有興趣地歪著腦袋等答案。
然而這話卻是把謝崇風問住了,他想了想,說:“你爹嬌慣你,你不適合與比你小的一起,要年紀略大些的;要無家世妻兒;要脾氣和緩但又鎮得住你的;約莫還要有幾分幽默,跟得上你那些亂七八糟想法的,要門當戶對,護得住你的。”
小孩子大抵是貪玩,喜歡誰都沒有緣由,也不問得失,更沒有想太多,謝崇風便從交易的方向提了幾個點。
誰知道他說罷,卻惹來少年的嫌棄:“一看鐵柱你就是個母胎單身狗,這世上所有人要是當真都按照你這個條條框框來尋找真心人,就沒有那麼多淒美的話本故事了,像那梁山伯與祝英台,像那霸王彆姬跟白娘子和許仙,人家物種不同都相愛呢。”
謝崇風又聽見個新詞兒,直覺不是什麼好詞兒,便乾脆不問,而是淡淡說:“你也說是‘淒美’了,一對兒也沒成不是?這就是不門當戶對的下場。”
“你強詞奪理!”顧珠其實並不生氣,隻是跟鐵柱吵吵鬨鬨覺得有意思,“鐵柱你說了一堆,你自己有門當戶對的喜歡的人嗎?沒有就彆拿你那一套來教育我。”
謝崇風眉頭跳了跳,沉聲道:“並無,但見過的風浪比你這小東西吃過的米都多,聽一聽,也是為你好。”
顧珠被這句‘為你好’弄得耳熱,悄悄去瞄謝崇風,卻發現這人一本正經得很,除了自己叫他鐵柱的時候明顯臊得慌,其餘時候當真是把他當晚輩來教育,可謝崇風能比他大多少呢?也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歲吧?
顧珠莫名地有些生氣,好心情造就好食欲,這會子食欲全無,筷子一放,說:“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好,算了,我走了,晚上我還有飯局呢,我娘都讓我喝酒,你卻不讓我喝,我懶得跟你吃飯,我真的走了。”
“哦,今天還是要謝謝你的,謝將軍。”哪怕再生氣,再不開心,顧珠離開前還是道了謝。
謝崇風垂下眼簾,察覺到小東西這次沒有調皮地喊自己‘鐵柱’,應當是生氣了。
不過他沒有攔著,因為外麵應當是沒有什麼洪水猛獸等著小恩人了。
顧珠則磨磨蹭蹭地推門出去,悶悶地下樓,上馬車,最後坐在馬車裡,好一會讓,才雙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另一邊等小侯爺離開以後才進入包廂裡的,跟謝崇風一塊兒喝酒的軍中糙漢們又加了幾個硬菜,部下羅玉春最是爽快,跟兄弟幾個大談今日小侯爺躲桃花債之事,並且總瞄將軍,發現將軍今日談興不高,隻一味的灌酒,雖說將軍千杯不醉,但這樣灌算什麼回事兒呢?
羅玉春沒有問,隻後來又瞧見將軍拇指擦了擦薄唇上的酒液,擦到一半又微不可察的停頓。
“將軍?”羅玉春感覺將軍在失神。
謝崇風抬眸:“恩?”
羅玉春:“那小侯爺怎麼好像後來氣塞塞地走了?”
謝崇風扯了扯嘴角,想了想,無奈道:“大概是我說了他那韓大哥的壞話,他生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