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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出來嗎?”
半蹲下來看他的謝崇風伸手向他,手心紋理粗糙,顧珠垂眸看著,偏偏不好意思把手放上去,自己鑽出來,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衣擺。
“怎麼辦?外麵說不定你那兩個好友還在等著你,是重新翻窗出去還是我讓人去把他們給打發了?”謝崇風坐回位置上,細長的竹筷撚了兩顆花生米,卻是兩顆都沒能撚起來,索性放下筷子,偏頭凝視站在一旁仿佛不想走的少年人,“說話,啞巴了?”
顧珠聽這人口氣,既像是要跟自己撇清關係,又很冷淡,但內容又在為自己著想,真是分裂的夠可以的,不免先拋開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不知情緒,擰了擰眉頭,大搖大擺也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笑道:“你才啞巴,你全家都啞巴,鐵柱,再容我留一會兒,等他們都走了,我再自個兒回去,都不用你送的。”
謝崇風似乎不喜歡跟他對視,聽了他的話,也不讚同,很是冷漠地道:“你我素不相識,這是我與好友的酒局,你一個小朋友杵在這裡做什麼?”
一邊說,謝崇風一邊將顧珠斟酒的手給按了回去,不許他喝。
顧珠聽這人一口一個小朋友的說他,頓時很是不滿,他都十七了,來年十八,堂堂成年人,能喝酒能燙頭的,要否認自己是鐵柱也不用這樣吧?
顧珠挑了挑眉,偏不如這貨的意,隻瞬間,就裝起深情款款的模樣來,哭天抹淚地說:“鐵柱哇,咱們怎麼能說是素不相識呢?你就算現在飛黃騰達了,娘親也不會要你半毛錢的,隻是當年咱們一塊兒打壞蛋,一塊兒逃離將軍府,一塊兒在莊子上無所事事的事情都忘記了嗎?當年你不告而彆,娘哭瞎了一雙眼睛,你看你看,誰曉得這麼神奇,今天一件你,就突然大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兒呀!”
謝崇風臊得頭皮都要裂開了,耳朵緋紅。
顧珠將這謝崇風的反應看在眼裡,也沒能繼續瞎掰,便拍著謝崇風的胳膊哈哈大笑。
謝崇風胳膊被拍得啪啪作響,無奈道:“行了,快些回去,我差人送你。”
顧珠腦袋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聲音悅耳:“我偏不,鐵柱,我好久沒見著你了,你好像沒什麼變化。”
“我是謝崇風,不是什麼鐵柱。”謝崇風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有耐心地坐在這裡跟個小東西解釋過來解釋過去,明明最簡單的否認方法便是對這小東西不管不問,或者直接離開,讓這小東西自己去麵對那兩個小相好。
謝崇風自認從不做什麼無用多餘的事,偏偏對著小恩人拿不準定位。他看了一眼依舊跟小時候一樣渾身都散發著動人氣息的少年,可以看見少年長發如絲綢,膚如冰雪,眉目清麗,一雙眼尤為迷人,看他又像是沒有在看他,狡黠並可愛。
“行行行,我曉得你愛麵子,你的部下和朋友都在外麵對不對?你放心,我顧珠絕對不會把你在我哪裡傻乎乎的樣子說給他們聽的,你現在還是你的謝將軍,我是小侯爺,要不要根據這個身份咱們重新認識認識?”顧珠不被允許喝酒,便盯著桌上的清茶。
謝崇風輕輕歎了口氣,伸手給這小祖宗倒了杯茶,睫毛半垂,說:“見過小侯爺,下官謝崇風,長安人士。”
“我知道你,大名鼎鼎謝將軍,傳說你癱瘓在床後又神奇康複,乃是吃了一種丹藥?什麼丹藥呀?介紹介紹給我,如果能延年益壽最好啦。”顧珠知道這人肯定是做了什麼,在回去了以後把假貨取而代之,不然彆說就大興的醫療條件了,就是未來的幾千年以後,都沒有能夠讓癱瘓的人迅速再康複成這貨健康模樣的藥。
他話問出了口,卻得不到對方的回答,這跟他爹差不多一輩的人給他夾了塊兒魚肉,側麵看去,輪廓像是西方的素描畫作,又添加了幾分寫意的水墨暈染,有著顧珠從未在旁人身上見過的從容不迫。
“你是想用魚肉堵住我的嘴嗎?我很吵?你嫌我吵?”顧珠不大高興,他見著鐵柱可是高興極了的。
“不,隻是魚肉很好吃,侯爺不如多嘗嘗。”
說罷,顧珠就見謝崇風站起來,這人一身玄色衣裳,衣裳上麵花紋都沒有多少,隻在袖口繡了幾株不知名植物的葉子,葉子像是竹葉,排布狂亂,像極了這位謝將軍鎮定自若表麵下那一言不合就喜歡動手的肆意血腥。
——顧珠總記得謝崇風以一擋十的畫麵。
那畫麵叫他做了好幾晚上的噩夢,直到這人以鐵柱的身份同他生活才漸漸不害怕的。
顧珠瞧著謝崇風走到門口,以為這人要把白妄還有韓大哥都叫進來,連忙問:“你乾嘛?”
謝崇風沒有解釋,也不知道對外麵的人都做了什麼手勢,隨後才回來複坐回原位,用那音色偏低,像是在空穀的懸崖大喊一聲而沒有回音,非常適合去唱男低音的聲音跟身邊緊張兮兮的小朋友說:“我讓他們分彆去請人,不少片刻,你那兩個小相好應當就會離開,你也能早日回家去。”
“哼,說了半天,你就是不歡迎我,連一頓飯都不請我吃,虧我當年對你那樣好,你小子現在出息了,就不認我了。”顧珠當年可是真心對鐵柱的,誰能想到竟是養了一個白眼狼呢?
“你送給我的馬也一點兒都不好看,還沒有韓大哥送我的好。對了今年你不給我零花錢嗎?你是不是……今年比較困難啊?困難找我呀。”
謝崇風如今其實是一年比一年困難,自從大興和親以後,與匈奴關係和緩,又因為跟天竺貿易頻繁,大興已經好幾年隻見幾次小型偏僻地方的械鬥,不見與周邊國家的摩擦。
原本這是國泰民安的好事,但對謝崇風他這樣靠打仗獲得實權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
糧草、軍餉這兩樣他都沒有了,手裡甚至隻有一萬人馬,都因為無仗可打麵臨即將被解散遣回原籍的下場。
隻是這些事情,於謝崇風而言依舊是小事:“哦?你怎麼會認為我有困難呢?”
顧珠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十年過去,你看我爹,一個駙馬,原本是不能做官的,都做到了吏部侍郎,你卻還是當年的五品將軍,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顧珠說著,又禮貌地指了指那烤過的羊肉片,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詢問:“我可以吃嗎?”
“請。”謝崇風做了個‘請用’的手勢,看少年夾個稍微遠點的菜還需要站起來,頗費勁,不免伸長了手幫了一幫,然而這一幫起來,便沒有停下的時候。
“你真好,鐵柱。我要那個脆蘿卜,那是甜的。”
“還有那個菌菇湯裡的白傘蘑菇,要一碗。”
“我知道這道菜,八寶鴨,揚州館子做得賊好,鐵柱柱,我要那個。不要皮,皮你吃吧。”
謝崇風忽地笑了笑,搖搖頭,說:“你真是越吃越刁鑽。”
顧珠立即指著謝崇風便笑道:“嘿!你還敢說你不是鐵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