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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雨總也不停,身旁嗚嗚咽咽的啜泣更是不絕於耳。
顧珠腦袋混沌得很,頭疼欲裂,眼皮子也滾燙極了,幾乎像是被粘黏在了一起,卻又不得不睜開,看了一眼趴在身邊哭地不歇氣的小盆友。
小朋友是前幾日拽著他的袖子問他話的十二皇子,還很小,哭起來卻沒什麼大動靜,烏黑的眼裡一片沼澤般的泥濘潮濕,大約是也跟著幾天沒有好好吃飯,於是臉蛋都瘦了一圈,瞧著很是可憐。
顧珠沉沉地眨了眨眼,肩膀上便冒出一股股濃厚的藥草喂,不知道塗了多少膏藥在上頭的肩膀沒有力氣,他便用左手撐著自己坐起來。
“小表哥?”十二皇子一個激靈立馬看向他,大眼睛裡滿滿都是擔心,“表哥你醒啦?我馬上去找姑姑!”
顧珠連忙拉住這小朋友,聲音不大好聽,嘶啞著:“彆……”
小十二袖子被扯住,沒有強行跑掉,而是看了看四周,乖乖坐在顧珠身邊,見顧珠口渴,立即去端了茶來,小聲說:“曹方還在前朝跟謝祖崢住持停靈大典,大典維持三天,三天後就要把父皇下葬,然後即刻舉行登基儀式。姑姑說她正在緊急接二哥回來,隻要二哥回來了,一切就好辦了,讓表哥你再等等……”
顧珠接過小朋友送來的清茶,抿了一口,發現已經冷了。但這點小事實在不值得一提,他這幾日渾渾噩噩,那混帳曹方不守信用,說了要讓他見爹爹,結果借口他受傷需要養病,把他關在這裡,除了小十二,誰都不能進來,大約是覺得小十二是個三歲的小孩,所以無所謂。
“等?等什麼?”顧珠聽見外麵的雨,自己都覺得自己冷靜得可怕,“你三哥呢?”
顧珠跟皇三子是有過交情的,哪怕很多年過去了,總也是不同的,這會子念起這個人,心裡空了一大塊兒來。
小十二搖了搖頭,說:“大哥瘋了,不讓太醫院救治三哥,三哥昨日便沒了。”
顧珠眼眶一紅,手心微痛,又問:“那現在西北戰事如何?”
小十二搖頭:“不知道,西北那邊應該還不知道父皇沒了,還在打仗呢。”
顧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見韓江雪,能見到嗎?”
小十二愣了一下:“韓大人每日都會來一個時辰,姑姑的人跟大哥的人都在外麵,韓大人能進來,姑姑不能,大哥說,姑姑隻要敢進來一步,跟你說一句話,拐你跟外麵駙馬的人去見麵,就先一步殺了你……”
顧珠笑了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就等韓江雪過來吧,我等他。”
顧珠不管如何,都想先確認爹的安危,誰都不敢信,也不太相信公主娘,但韓江雪可以相信,他了解韓江雪,這人是絕不會騙他的。
既然要等人,顧珠也不閒著,靠在床頭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約莫就是大皇子想要早日登基,派人追殺了老二,公主娘想要老二回來,派人去接老二,這兩方勢力實際相等,唯一的變數是他爹,他爹現在被關,其實應當是可以輕易出來,但大皇子現在放不了,因為公主娘不讓放。
一旦放了爹出來,爹的傾向是滅曹,公主娘當然不肯。
於是也關著他,兩方都拿爹來威脅他,暫時又成了平局。
可這樣的局麵大概支撐不了幾日,畢竟剛才聽小十二說,謝祖崢他們打算三日後就要把舅舅送入皇陵。
送入皇陵後,登基大典的準備最快也需要一周,龍袍的趕製這個絕對是不能出錯的,最短十天就出來,所以最快的話,還有十四天,大皇子就要強行登基,那天,公主娘絕對會搞破壞,一場內戰便爆發,與此同時這平衡也算是打破了,自己要麼被抓在誰的手裡來威脅爹戰隊,就是被誰弄死,一了百了。
他思維發散到這裡,除了緊張,竟是也沒有害怕,隻是頻頻望向門外,期待韓江雪過來。
也不知等了多久,窗外日光漸昏,門外終於是有了動靜。
顧珠抿著唇,桃花眼迅速凝視門口,卻是意外地等來了個送飯的小太監,小太監生得極為瘦弱,手裡端著餐盤,進屋後一直沒有抬頭,放下一碗藥和三菜一湯便退下。
小十二習慣性地過去裝了一碗泡飯,弄得軟軟地,才送過來,給顧珠喂著吃。
顧珠沒胃口,嘴巴吃什麼都是苦的,不想吃,正說話呢,卻看見小十二偷偷從鞋底扣了一塊兒碎銀子下來,丟進湯藥裡,再扒拉出來,瞬間臉都白了!
“這!”小十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什麼都不敢碰了,一邊掉眼淚一邊湊回顧珠的身邊,小聲道,“今天我們什麼都彆吃了,晚上我去小廚房偷點兒回來,表哥乖,彆怕,我會保護你的。”
顧珠雪白的臉上露出個笑來,說:“好。”
再晚了一些,顧珠昏昏欲睡的時候,韓江雪來了。
此人一來,顧珠便清醒了,睜開眼看韓江雪,卻沒有說話。
韓公子這幾日約莫忙得飛起,很是疲憊,但日日來他這裡坐坐,卻雷打不動。
顧珠就這麼看著韓江雪,其實也什麼都沒有說,就聽韓江雪極為克製地抱歉道:“你不要這樣看我,珠珠,你再等等,等過幾日,我會勸殿下放你出去與駙馬團聚。還有,方才藥膳的事情,我知曉了,應當是長公主派人送進來的,她想要你死在我們手裡……就像當年那件事一樣。”
顧珠卷長的睫毛動了動,說:“哦。”
韓江雪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顧珠的頭頂,語氣是無儘的壓抑:“珠珠,你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隻是想念我爹,想你或許能幫我,但我看你的樣子,大約是不願意的,就像你當初也不願意告訴我東方先生的事情一樣,前途比我重要。”
韓江雪清俊地麵上露出幾分痛苦來,手掌縮了回來:“不是這樣,我的前途不隻是我的前途,是韓家的前途,珠珠,你不明白。”
“我很明白,就像你說我娘下毒害我一樣,所有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和私欲,所以可以肆意的傷害彆人,我懂的。”顧珠說著,明明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卻還是一眨眼,兩行清淚就往下流。
他沒有動手去擦,韓江雪早已急急伸手擦拭了去,神態恍惚:“你這話叫我如何接呢?”這話讓他無麵以對,痛苦不已。
“不用接,我想知道我爹怎麼樣?吃喝如何?胖了還是瘦了?如果不能見他,幫我帶句話可不可以?不可以的話就當我沒說,以後,你也不要再來了。”
韓江雪:“我想來……”
“我不需要!”顧珠一巴掌便打了過去,通紅著眼睛,哪怕手被抓住了,也在發火,“我誰都不想見!隻想見我爹!我爹要是過得不好,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過得不好,我發誓。”
韓江雪鬆開擒住顧珠手腕的手,清清楚楚察覺到自己被討厭的情緒,清高如他,不該再在這裡呆下去,可偏偏又走不開,隻望著眼前脆弱的少年,直覺麵前人哪怕發火也是值得原諒的,因為的確是他不對。
“駙馬很好,你放心,如今跟你一樣,雖說在大理寺,但吃喝不愁,殿下供著他都來不及,隻長公主不待見他,大理寺卿跟駙馬有些交情,如今也護著他,現下殿下與長公主想要見你父親,都得大理寺卿首肯才行,畢竟是他管轄範圍內的事情。”
顧珠聽了這話,心情都軟和了幾分,連帶著表情也從怒氣衝衝化成了一灘甜水,期望地看著韓江雪,說著軟話:“那韓大哥,我想見我爹,把我也送去大理寺吧,求你了。”
韓江雪無奈搖頭:“我沒有辦法……”
顧珠頓時也不拽著韓江雪的袖子了,臉瞬間冷下去,扭頭不理人。
韓江雪苦笑片刻,哄說:“不要小孩子氣好不好?你在這裡才是最安全的。”
顧珠懶得說話,乾脆躺回床上,把被子一蓋,誰也不見。
韓江雪卻不走,在外麵繼續坐著,好一會兒,外麵的下人催了,才站起來,說:“珠珠,以後我讓我的人給你送餐,其他人的不要用,現在餐送來了,讓十二皇子跟你一起用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顧珠一聲不吭,等人腳步聲走的老遠了,被小十二的小手拽了拽,才從被子裡出來,也不吃韓江雪送來的東西,跟小十二分了一下從小廚房偷來的餅子,這一日便過去。
改日韓江雪來,顧珠當真不理,藥也不敢喝,導致傷口遲遲不好,總是流血不止。
等三日後,聽到小十二帶來消息,說是舅舅被送去皇陵了,那危機感迅速爬滿全身,不知蓋怎麼辦,他哪怕小時候跟鐵柱學一兩下子的三腳貓功夫,現在估計也能自個兒飛簷走壁翻出皇宮去,可惜當初光顧著吃喝玩樂了,還以為自己這輩子是鹹魚副本。
瑟瑟發抖的顧珠晚上又是沒吃什麼東西,跟著小十二啃大餅,啃著啃著,聽小十二遲疑地跟他講:“小表哥,今天我碰見個奇怪的人,他說不是宮裡的人,隻是因為宮裡需要他們運送東西,所以才能混進來,能待的時間不多,讓我把這個給你。”
顧珠看見小十二掏出一個小瓷瓶,就像所有電視劇裡後宮嬪妃下毒用的小瓶子。
“這是毒藥?他有沒有說是誰啊?”
小十二搖頭:“不認識,看身上的打扮的確不像是宮裡的,但說他是聽少主吩咐來的,我記得宮裡這幾日的確是來了個少主,要參加大哥的登基儀式,不過那是謝家的走狗啊,四哥他們說了,現在朝廷許多大人都站在謝家那邊,支持大哥,站在二哥那邊的人很少,更大一部分是中立。”
“那走狗給的東西,怕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十二說著,卻又很為難地道,“可我又怕小表哥你當真認識他們,所以不敢藏著。”
顧珠接過那個小瓶子,左右看了看,瞧見小瓶子上畫著五個銅錢,當即就知道是誰給他的東西了——是白妄那個討厭鬼!
怎麼他的前男友們都是大皇子的人啊?
——真晦氣。
顧珠如今聽見大皇子名字都覺得討厭,所有助紂為虐的人更是罪加一等,可白妄偷偷給他的這個東西到底是幾個意思?
“那人還有沒有說什麼?”
小十二搖頭:“隻說這個給你,就沒有了。哦對了!他說少主六日後會再進宮,那天要你吃下這個。”
小朋友大概記性不好,顧珠聽完忍不住又問:“你確定?沒有彆的遺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