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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監牢裡關著的不止顧老三一人。
他所在的牢籠裡還有好幾個曾經威風八麵的大人物,如今都落了難,披頭散發形容枯槁。
其中有位名叫安旭常的前戶部侍郎聽見了顧威海婆娘過來跟顧威海的談話,渾濁的眼裡瞬間也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和許許多多被關押在這裡的落難大人們一樣,齊齊將眼睛盯向顧威海。
顧威海還在笑,渴望的眼裡看不見自己已然成為了眾矢之的,他的手瘋狂在抖,不停的神經質地念著一句話:“快了……一定快了,我就要出去了!”
忽然,角落的安旭常大人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走過來,對顧威海說:“顧大人,借一步說話?”
顧威海不去,他哪兒也不去,後知後覺自己成為了所有人的目光中心,既害怕又有著無名的驕傲,他原本不是這樣情緒外露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考慮,做什麼都是三思而後行,可對那煙的癮叫他瘋狂,他沒有耐心去三思。
“不要,不要跟我說話,我還在等我的侄兒。”
安大人卻露齒一笑,低聲說:“何必這麼快就拒絕呢?顧大人,我方才聽見你說你們家小侯爺馬上就要成為攝政王了?那感情好啊,攝政王放你出去的時候,還望顧大人可憐可憐在下,放在下一條生路吧,當然,也不是白白放的,我這裡還有一些煙葉,都是我多年來的存貨……”
安大人也抽那煙,但抽過一次後便覺得不太對勁,不敢再多抽,所以每回那樓裡的紅姑給他煙葉,安大人也都是象征性地收藏起來,假意著迷,不然他怕紅姑不跟他做交易。
安大人的癮小,尚且還忍得住,但他看顧威海的樣子,怕是半刻都等不下去。
果然安大人的話剛落,就看見顧威海忽然瞪大了眼睛猶如惡鬼一樣地抓住他的衣襟,激動道:“好!我答應你!快給我快給我!”
安大人這會子卻遲疑著,說:“你得保證能放我出去才行,不然我如何給你?”
“我是他三伯!他敢不放我出去!”顧威海跟顧珠沒有多少感情,但血緣關係在那裡,他就不信顧珠能大義滅親!
大義滅親這個詞,說著好聽,但做的人以後可不好做人了,就好比現在凶名在外的謝崇風,誰人都道謝崇風是鐵骨錚錚的忠臣,因為他大義滅親,殺了奸佞臣子,但私底下,沒人不說他心狠手辣,居然連父親、親兄弟都不留,甚至還以下犯上,殺了大皇子。
如此一個不忠不義不孝的人,若不是手裡還握著千軍萬馬,早就被一些迂腐,墨守陳規的大夫們給批成惡鬼!
再來,顧威海從很早娶那張小姐的時候,就算到日後會用到自己繼妻張小姐這步棋。
他的五弟顧勁臣是個人才,又尚了公主,地位雖有些奇怪的尷尬,但不可不說是非常尊貴。
顧威海直覺自己未來恐怕會有用到五弟的時候,屆時光是自己這身為兄長的求情不好用,還能讓繼妻張氏去旁敲側擊,這叫雙管齊下。
“求求你了,給我一點,就一點,我發誓,他絕對能夠放我們出去,不過就是放一兩個人罷了,他能有什麼不好辦的?”顧威海堅信。
安大人得了承諾,心安不少,當夜便花了錢請獄卒叫來他府上的姬妾,讓姬妾從他的帶鎖小箱子裡取來一小包的煙葉。
顧威海大半夜得到如他命一樣的東西,抽了兩口,總算是緩解了那份折磨人的痛苦,也有了幾分冷靜,可以緩下心思來思考自己的處境。
他一邊吸,一邊看了看自己的腿,腿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瘡,是什麼瘡暫且還不知道,他瞧過大夫,大夫也看了,卻總也治不好,那便不治,隻要有煙葉,他根本感覺不到瘡的疼。
他理智繼續回籠,跟安大人湊在一起,神情輕鬆,嘴上卻問出了第一個帶智商的問題:“奇怪,那謝崇風難道不想做皇帝?”
安大人嗅著空氣裡這古怪煙葉的香氣,看著對麵牢籠裡瘋狂撞牆,想要吸一口的李大人,低聲說:“顧大人慎言啊,那謝崇風如今可不是當初的謝崇風,不要隨便談論他。”
顧威海依舊是一副不解的樣子:“可僅僅一天的時間,那謝崇風當真就放棄登基了?還讓顧珠做攝政王?”
說來說去,顧威海腦袋裡靈光一閃,明白了:“說起來我那位侄兒實在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脾氣嬌縱了些,怕是那謝崇風也放不開手,被迷惑了。”如果當真是如此的話,那這天下,豈不是他們顧家說了算?!沒錯,肯定是這樣了!
隻要他能出去,日後還曉不得有多少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樣送進他的小顧府,都是孝敬他這位攝政王三伯的。哈哈。
安大人立即也點了點頭,他也是曉得顧大人的那位侄兒的傳聞,是個好南風的小美人,剛到長安就勾了大皇子身邊的韓公子。
可江山美人啊,安大人不覺得謝崇風像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性格。
“對了,如今要登基的,是哪位皇子?”安大人問。
顧威海眯著眼睛,吞雲吐霧:“好像是十二皇子吧。”
“那位才三歲。我知道了,謝將軍這是江山美人都要啊!三歲的娃子能乾什麼?坐上去也不過就是個擺設。”
“哈,我不管這些,我隻知道出去後,將是享之不儘的榮華富貴在等我……”顧威海眼神迷離,笑得猖狂。
另一邊,被自家老爺委托去找顧勁臣的張氏一直未能得見顧勁臣一麵。
張氏沒有顧勁臣的消息,隻能讓家中為數不多還守著的家丁到處出去打探。
打探的結果是長公主沒了,駙馬的稱謂也被奪了的顧勁臣落腳在城外番話的土地廟旁的宅邸裡。
那小宅子也不知道是顧勁臣什麼時候買的,但張氏不在乎,她隻在乎她如今病歪歪的夫君。
張氏跟府上的姐妹們感情很好,每個人又都是對夫君絕無二心,她跟姐妹們商量了一番,打算過幾日再去找顧勁臣哭訴,不然一聽見顧珠當了攝政王就去找人家,太過功利。
這說是幾日,當真是等了四日才去。
當天張氏卸掉了所有的妝容,穿著單薄,露出她那真情實意為夫君哭過的桃子一樣的水腫眼睛,施施然去了城外土地廟旁的小宅。
轎子一搖一晃,載著她前往那曾經非她不娶的顧五爺那邊,她傍晚時分到,借著冬日凜冽的寒風抖了抖虛弱的身體,然後敲了敲門,倒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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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珠這幾日跟他的小十二黏在一起,在周公公的教導下,熟悉半月後的登基大典與緊接著就要搞的什麼大赦天下,新開恩科,還有最最重要的,官員調度升遷。畢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小十二剛剛登基,很多官員是必須要調動,開始培養小十二自己的人。
白天一半的時間他陪玩小十二,就要去謝崇風那裡補課,坐在人家腿上,一塊兒看折子,時光便過得飛快,讓他微微沉溺。
這日晚上回家見老爹,顧珠照舊在街上買了一籮筐的炸油餅,又買了一籃子的小酸果子,打算回家誆騙老爹去吃,逗逗老爹開心。
誰想甫跨進大門,郭管事就神秘兮兮地站在旁邊,欲言又止。
顧珠樂嗬嗬地揚著一張甜甜的臉蛋,把酸果子往郭叔叔手裡一塞,順便好奇地問說:“怎麼今天這個表情?之前我回來,郭叔你都隻皺著眉頭,今天連嘴角都撇下來了,難不成我爹今天終於打算打我一頓了?”他眼睛一亮。
肯揍他就說明肯發泄,發泄完了,就是和好了,顧珠搓手手期待。
因為他跟謝崇風的關係修複,顧珠已經好多天沒有得到老爹一個好臉了,當然了,早上起床依舊是爹爹喊他,吃飯不好好吃也是老爹喂他,中午怕他吃不好也是親自給他送飯,晚上天氣冷,也是親自給他換藥,然後等他睡著再走。
可即便如此關心他啊,也還是冷著臉,不給個好臉色,可想而知他跟謝崇風又勾搭在一起這件事,他爹有多不讚成。
隻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顧珠也沒有辦法,他就算不願意承認,有很多事情都是事實,比如倘若他不跟謝崇風好,小十二根本做不了皇帝。
然而顧珠根本不是為了小十二才跟謝崇風好上的呀,他說了很多遍,可惜爹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