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晟而言,百戶製隻是一個,殺人立威之後,接著就是立信。
以此讓部民知道首領,不是一個隨意殺人,言而無信之人。
唐末以來,朝廷局勢在宦官間和外戚飄搖,專心內鬥,國勢日下,黑暗腐朽,但彆以為胡人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南下掠奪。
這是唐末,不是魏晉南北朝,強橫的中原軍閥們,打起胡人來,一個比一個凶狠,各地的藩鎮將帥十分的強橫霸道。
他們對待周邊胡人蠻夷從不手軟,動不動就到草原打草穀,人口、牲畜掠奪個乾乾淨淨,其麾下還有眾多的的胡人,他們搜索剽奪,甚於胡虜。
但胡人也是如此互相掠奪來掠奪去的,那些跟著強橫的唐人軍隊的胡人士卒,反而賺個盆滿缽滿。
然而那是在河北、中原等地,那裡雖然胡人數量更多,但唐人或認同大唐的勢力卻極為強大。
譬如劉仁恭、劉守光父子,沙陀人李克用、李存勖父子,打起胡人來異常凶猛。
尤其是李存勖,勇猛異常,就在今年,南麵攻破後梁,北麵平定桀燕,威震天下。
契丹人和殘留在漠南漠北的回鶻人,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能退守草原。
而漠南漠北草原上的回鶻人,如今近乎被契丹人完全吞並,契丹首領阿保機,亦是凶猛異常,已連續數屆禁止契丹貴族選舉新可汗,其欲稱帝之心,昭然若揭。
後梁的使者王鎔、王處直相繼入晉,共推李存勖為尚書令。李存勖依禮三辭,而後接受尚書令之職。他在太原開設霸府,建立行台,以唐朝皇帝的名義承製任命官吏。
然而,在河西走廊以及西域地區,唐人及其後代們所處的境遇卻大相徑庭。
他們不斷遭受來自東西方兩側的回鶻人和吐蕃奴隸嗢末部的輪流搶奪和襲擊。
這究竟是何原因呢?
原來,這裡漢民口稀少,而那些往來於南北、東西方向的胡人,也常常途經此地,稀少的人口,又在不斷的被稀釋。
在張氏主政歸義軍之時,還敢打敢拚,如今軍事方麵的勝利幾近不存在了。
現今的金漢部,極為強大,原因何在?正因一無所有。已沒有什麼不能舍棄的了。
倘若無法統轄好治下之部民,那麼殺光他們,又有何難。
張晟固然可以耗費些許時間,如同其曾祖父張議潮一般,跟胡人搞好關係培養感情,增進信任。
然而,一來時間成本過高,成效亦是平平,二來,張晟並非隻想利用胡人,而是欲在真正意義上使其轉變,融入金漢部麾下。
張晟旨在構建一個穩固且統一的軍政教集團,現今規模雖小,但無關緊要,然金漢部之凝聚力,必須強大。
絕非鬆散之草台班子,一擊即潰。
因此,必須要讓統治下的子民們堅信金漢的強大,同時也要讓他們深信金漢不會輕易地殺戮和掠奪自己的臣民。
隻有這樣,張晟以及金漢部才能真正獲得屬民的基本信任和擁護。
而要實現這一點,他就必須言行一致,言出必行。他隻會處決那些叛逆之徒,絕不會牽連到其他無辜之人。
所謂“信”,便是誠實守信、說話算數,能夠讓他人信服和信賴的品質。隻有具備了這種“信”,才能夠讓重新整編成百戶的子民們安心生活,穩定下來。
張晟深知,一個領導者如果失去了民眾的信任,那麼他所領導的勢力也將難以長久存在下去。
因此,他始終堅守著“信”這個原則,以此來贏得子民們的衷心擁戴。
而百戶製的建立,必將是打破、打亂了金漢部中的那些舊有的、以血緣為紐帶組織起來的漢人、胡人的家族、氏族、部落等的組織。
就算是那個由他直接控製的、專門冶鐵鍛造的塞人部落,他也不會放過的。
必將其打散分開,把各種不同族源的、會打鐵鍛造的人,加入那個鐵匠百戶,也會有大量的不會打鐵的塞人,被分配到其他的百戶之中。
這並不是什麼新鮮手段,就是將各部落、部族的部民,進行了重新的編戶齊民,使得過往的部落分崩離析,建立一個新的秩序和基層管理組織體係。
必須要打破這種舊有的秩序,才能在踏上遷徙的路途中,建立一個全新的、穩固的、不再支離破碎的部落。
如今麾下漢人少,而胡人多,為了統治這個複雜的部落,不得不如此,必須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