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無能。”
虞蓬猶豫再三,說道,“殿下生死危機,臣曾在古籍上看到一種放血療法,可治療鼠疫。這種辦法危險難料,臣鬥膽想要一試。”
“這……這太危險了……”
人還沒死,萬一大量失血,不死得更快。
劉子駿從昏迷中短暫清醒,聽到虞蓬的話,虛弱道:“試。”
“孤若死了,屍體連同住處燒掉。”
他看見郝瑾瑜,神色難以言喻,複雜得郝瑾瑜不明白他到底是責備還是感激,亦或者還有其他什麼情緒隱在其中。
虞蓬大驚:“殿下萬萬不可啊——”
“甭說廢話。”
郝瑾瑜雙拳緊握,咬著嘴唇道,“放血吧。”
虞蓬不敢怠慢,剝去劉子駿的衣裳,以金針刺百會穴,提住一口氣。紮破數道生死穴位,鮮血涓涓而流,床榻血流如河。
劉子駿雙眼緊閉,仿佛淹沒在血色的海洋裡。
“好了。”虞蓬撤了金針,包紮止血。
郝瑾瑜掰開劉子駿的嘴巴,一勺勺喂藥,機械般的。湯藥見底仍舊無所察覺,一勺勺舀空氣。
“大人!”虞蓬小聲提醒。
他方才如夢初醒,呆愣地注視劉子駿。半披的發絲浸在血裡,如同安靜的屍體。
心劇烈地疼痛,生生撕裂般。郝瑾瑜捂住胸口,半跪在床前,淚珠如串。
“大人,殿下的生死就看今晚能否熬過去……”
虞蓬心想,兩人的師生情誼竟是真的深厚。
郝瑾瑜擦了擦眼淚,抬頭看向呼吸微弱的劉子駿。猛然發現血色浸染的枕頭,紅色彌漫中浮現出零碎跳動的黑點。
他不明所以地湊近一看,目眥欲裂:“跳蚤!是跳蚤!”
好陰狠的心思!好陰狠的詭計!
“快!快!快把太子搬出去,重換房間!”郝瑾瑜大聲道。
昏迷的劉子駿被送進驅鼠蚤的藥桶內,郝瑾瑜帶著手套,為他清洗身體和頭發。
洗過兩遍,細細檢查過各處,確認沒有跳蚤,用乾淨的新棉被包裹著,送到熏染消毒過的新房間。床品褻衣全用高度數的白酒泡曬過。
郝瑾瑜小心地為劉子駿穿好褻衣。
頭枕在他的膝上,方便用毛巾擦拭乾頭發。
“娘親……娘親……璋兒找到吃的了,您醒醒,娘親您吃一口……不要離開璋兒……”
劉子駿囈語不停,緊閉的雙眸劃過兩道淚痕,脆弱而令人心痛。
郝瑾瑜身體微僵,放柔聲音道:“我在。”
他的聲音本就偏中性,雌雄莫辯,不然也難以扮假太監未被人懷疑。又如此柔軟,好似真的女聲。
劉子駿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恢複深眠。
璋兒是劉子駿的小名嗎?原身對於十歲前的劉子駿,不甚清楚。
但即便再不受寵,也不至於挨餓啊。怎麼聽劉子駿的囈語,她的母親好像是餓死的?
應當是自己瞎想了。
虞蓬又熬了藥,端進來。
把過脈後,他抹著眼淚道:“大人,殿下脈搏平穩了!殿下性命保住了!”
郝瑾瑜“嗯”一聲,挺直的脊背脫力般,倚靠床頭板,好似自己也經曆了一場生死危機。
深夜。
“水……”劉子駿虛弱的聲音響起,眼睛睜得溜圓的郝瑾瑜趕緊倒了杯溫水,喂到嘴邊。
劉子駿睜開眼,借著月光,望見郝瑾瑜的神色,同月光般溫柔。
水入喉嚨,如久旱的田,遇到了一場春雨。
劉子駿的心田,春苗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