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蓬登時轉怒為喜,有些不敢置信道:“當真送與我?那可是畫聖吳道子啊。”
“太醫客氣,送給太醫了。”郝瑾瑜豪爽地說道。
他知曉虞蓬是個畫癡,極愛收藏畫作,與其留在他的箱底吃灰,不如送給愛畫之人。
慶雲不情不願地拿出畫作送給虞蓬。見對方喜笑顏開,跑得比兔子還快,唯恐大人反悔。
忿忿不平道:“《玄元真圖》可是您最喜愛的一幅畫作,都沒舍得獻給聖上,反便宜了破大夫。”
“允你七天沐休,這才三天就回來了。”郝瑾瑜笑問道。
慶雲眼神黯淡:“奴才家裡那一大家子,一個比一個事多,奴才真的煩極了,回來伺候您更踏實更舒心。”
郝瑾瑜對此有所了解,慶雲家人口極多,弟弟妹妹有十一個,還有什麼伯叔堂弟之類的。慶雲年紀最大,責任最大,為多掙些錢財,自願賣到宮裡當太監。
如今一大家子幾乎全指望他養,給弟弟娶媳婦蓋房子,給妹妹彩禮準備嫁妝,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親戚伸手要錢。
還好有郝瑾瑜在,慶雲錢財是不缺的,隻常常感到厭煩。
“好了,好了。”
郝瑾瑜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準備用膳吧。”
慶雲道:“大人,太子請您一同共進午食,安排在湖心亭,已派人來了三回。”
郝瑾瑜挑了挑眉:“太子不會故意找機會,飯後留我做事吧?”
有著同屋辦公三個月的經驗,郝瑾瑜心有餘悸。和工作狂上司一起辦公,摸魚都困難。
慶雲搖頭道:“小的不知。不過太子本想請您用早膳,您一直沒起來,拖著拖著,又成了午膳。”
臥槽!這是非拉著他乾活啊!天煞的太子,喝水噎死你,走路滑雪摔死你。
郝瑾瑜心裡罵罵咧咧,行動卻不敢怠慢。
他穿好赤色蟒袍錦衣,外披白狐裘,手上揣著鏤雕蓮花手爐,足蹬繡金靴,包裹得嚴嚴實實。
原身體質虛弱,不耐寒,多穿點省得感冒。
狐毛柔軟蓬鬆,襯得他的臉麵更加白淨,貴氣又乖巧。劉子駿瞧見,眼尾嘴角皆帶了暖暖的笑意。
湖心亭位於禦花園後園的湖泊中心,湖麵結了厚厚的冰,又鋪了厚厚的雪,走上去咯吱作響,蠻好玩的。
走著走著,滿心的不情願悄然消散,郝瑾瑜帶上笑臉:“太子金安,今日怎沒有上值?”
“初雪沐休日,適合與家人朋友賞雪。”
劉子駿掀開帷幔,郝瑾瑜順勢低頭進來,兩人擦著肩膀而過。劉子駿眼睛眨了眨,心海波光粼粼。
桌麵擺的菜食,鹹香辣為主,是郝瑾瑜喜愛的食物。
兩人對麵而坐,劉子駿為郝瑾瑜遞上一碗熱馬奶。
“暖暖身子。”
“承蒙殿下厚愛。”郝瑾瑜喝了口馬奶,拿著筷子,眼睛閃亮地瞥向辣子雞。
那盤雞動了,離郝瑾瑜越來越遠。
“剛起床,胃空著呢。先喝完奶,吃上幾口清淡的蒸魚,再吃辛辣之物。”劉子駿道。
“好的,好的。”郝瑾瑜小雞吃米地點頭,捧起碗,大口大口喝奶。抬起頭,嘴角多了兩撇白色的胡子。
劉子駿仿佛眼睛進了釘子,釘在郝瑾瑜的嘴角下不來。
半響後,他舔了舔唇角,渴極了,掩飾般喝一口清茶。
郝瑾瑜毫無所覺,按照任務要求,喝完奶吃魚。透粉的指甲小心地挑出魚刺,再啊嗚一口吃掉。
像他這種乾飯就要大口吃的人,吃魚什麼的,簡直是折磨。
郝瑾瑜皺著眉頭,費勁巴拉地吃了幾筷子魚後,徹底放棄。
銀筷子轉向辣子雞塊,被一雙金筷子夾住。
金銀交錯,金色順著楞沿淺淺滑動摩擦了幾下銀色。
郝瑾瑜的心被針刺了一下,很淺很癢,莫名生出幾分羞恥和局促。
“吃魚麻煩,吃碗蛋羹再吃辣。”
劉子駿不著痕跡地拿開筷子,遞上碗蛋羹。
一碗奶一碗羹,還吃個屁勒,早飽了。
郝瑾瑜咬了咬唇,磨磨唧唧地拿起勺,一勺一勺吃起來。
劉子駿把金筷子抵在唇口,眼神瞥向郝瑾瑜,心癢難耐。
好乖啊。不想吃,也在努力地往嘴裡放。
“不吃就不吃吧。”
劉子駿把蛋羹碗拿回,手指輕撫碗壁,延遲提醒:“先生的嘴角有奶漬。”
“哦,殿下見笑了。”郝瑾瑜掏出方帕,矜持地擦了擦嘴角。
方帕繡著一株蘭花,劉子駿眼尖看到,笑容弧度擴大。
“先生似乎很喜歡蘭花,願意把綠蘭割愛送給孤,孤著實有幾愧意。”
郝瑾瑜瞅了瞅帕子一角的蘭花,笑道:“這是府上的妾……嗯,繡娘繡的,灑家便用上了,並無特殊的含義。殿下沒必要內疚,灑家花粉過敏,對一切的花都要敬而遠之,綠蘭與殿下更相得益彰。”
劉子駿的笑容往回收了收。
辣子雞,嘿,真好吃。
郝瑾瑜滿心滿眼的美食,暗自思忖他宮裡的菜單不知道是不是原身胃不好的緣故,寡淡得緊。得尋個合適的理由和機會改改菜單,每天一道辣子雞,快樂似神仙啊。
巍峨的宮殿被白雪覆蓋,靜謐又雄偉。坐在有充足熱氣的帷幔內觀雪用膳,說不出的溫暖舒心。
一鵝黃襖裙的女子緩步向他們走近,福禮道:“太子表哥安好,郝叔叔安好。”
劉子駿皺了皺眉,什麼表哥叔叔的,差了輩分。
“玉柔啊,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郝瑾瑜笑吟吟道,有些詫異孫玉柔來皇宮,他怎麼沒收到消息。
昨夜慶霧當是沒來得及稟告,就被他嗬退了。誰讓慶霧看著長了一副冷峻的臉,實則彙報公事絮叨又墨跡,好幾次他都困得睡著了。
孫玉柔聲音亦溫柔可人:“好景好菜,唯獨缺了好音樂。玉柔願意彈奏一曲琴音,為兩位助興。”
她猛足了勁想得到太子的青睞,眼波流轉、含羞帶怯地頻頻看向太子。
劉子駿被她看得厭煩,擔心郝瑾瑜誤會,慌忙看向郝瑾瑜。見他微蹙眉頭,不耐情緒快溢出臉麵,內心不由竊喜:莫不是吃醋了?
郝瑾瑜嘴角掛起僵硬的假笑,內心哀嚎:救命啊,現在的他聽不得“琴”這個字,會令他回想血不拉幾的□□,頓時胃口全無。
他的辣子雞!他的香辣蟹!他的酸辣野筍肉!
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