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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不乾了 炎炎原燎 57363 字 5個月前

郝瑾瑜表情失去管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殿下國事繁忙,臣擔待不起,煩請殿下早些回宮。”

劉子駿雙手交握,撐著下巴,笑眯眯道:“孤看你吃完這碗豆花。”

郝瑾瑜磨了磨牙,拿起湯勺,大口大口吃起來。

劉子駿眉目舒展,一動不動地盯。

“孤喜歡你……”

“咳咳咳咳……”郝瑾瑜一下子噎住,眼神飄忽。

劉子駿說甚胡話,侍女慶雲一大屋子人,他不想死啊。

劉子駿不疾不徐地補充道:“喜歡你吃飯的樣子。香甜、溫暖,好似這人世間再沒有饑餓。”

“吃完了。” 郝瑾瑜麻利地吃完雞豆花,把空碗翻給對方看,不想再聽某人的胡言亂語。

劉子駿站起身,抹掉他嘴角殘留的白色豆花,用指肚撚了撚,暗想——豆花沒有瑾瑜的臉頰滑嫩。

這一舉動,驚得郝瑾瑜僵硬在原地。

劉子駿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擦乾淨指尖的豆花殘渣,溫聲說道:“孤見先生略有憔悴,放幾天假在府內休息。”

就在郝瑾瑜慢慢緩過神,眼露期待時,劉子駿嘴唇微啟:“兩日。兩日後,請先生返宮。”

“還有沒有天理?灑家做了五日牢,最起碼也得給五天假。”

黑心資本家的本色一點兒也沒變。

劉子駿笑道:“孤處理朝政的時間尚短,朝政又雜亂,急需先生輔助。先生待孤如親子,想必舍不得孤焦頭爛額。”

郝瑾瑜:……

我若真父愛如山,定壓死你個不孝子。

劉子駿走後,慶雲眉頭皺成“川”字形,一臉探究:“大人和殿下吃飯時好生奇怪……”

郝瑾瑜冷汗直冒,結結巴巴:“哪……哪裡奇怪?”

慶雲喜滋滋道:“殿下能說出類似視大人如父的話語,這簡直親厚到過分!殿下如此愛戴大人,我們的安全豈不是無虞?我們不用離開京城啦。”

郝瑾瑜無力吐槽:這眼力勁是怎麼當上心腹的?靠賣蠢嘛-

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再一睜一閉,兩天就過去了。

郝瑾瑜猶如周一上班的打工人,滿臉寫得生無可戀的絕望。

這兩日,他用他貧瘠的戀愛情商細細思考無數次。

劉子駿一屁大的孩子,懂屁的愛情!聽到他要走,定把那份對父親的依戀錯想成了愛情。

要想離開,得先把長歪的樹苗掰直回來。

郝瑾瑜離得老遠,便聽見禦書房內中氣十足的訓人聲。

禮部尚書孫佑興正向太子稟告關於先帝的國喪事宜。

劉子駿:“先帝的陪葬品及國喪規格一律削減四分之三,一應從簡。”

孫佑興皺眉道:“殿下,陪葬品皆是先帝生前擬定好的,違背先帝的旨意恐怕不妥……”

“不妥?你對孤說不妥?!”

劉子駿用力一甩,奏本咚地一聲砸在孫佑興的腳下。

“劉亦民,告訴他省下的銀子可以做什麼?!”劉子駿道。

戶部尚書劉亦民不敢怠慢:“省下的七十五萬兩三千八百銀,可在南方修建一道堤壩,渝川四十八萬畝地將免受洪水之害;或在北方築千裡城牆,抵禦瓦剌部的進攻,保邊境百姓安危;或抵全國官員兩月俸祿及開支,喜慶過年。”

劉子駿冷哼道:“孫卿如此敬重先皇,三個月俸祿無需領,年節禮也不必留。”

劉亦民立即回應:“謹遵殿下旨意。”

孫佑興臉色難看,艱難開口道:先帝的喪禮如此輕慢,會惹天下人非議殿下不孝……”

“大膽!孫佑興你出言不遜,汙蔑君主,該當何罪!”沉默的閣老趙鐸仁突然出聲,情緒高昂。

“臣不敢,臣直言進諫,也是為殿下著想。”孫佑興道。

“孫佑興言語不遜,蔑視君臣之禮,廷杖十鞭。”劉子駿不容置疑。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孫佑興臉色煞白,他本想仗著自己是太子名義上的舅父,搏一搏國喪的規模,最起碼多加幾成銀子。

銀子越多,油水便越多。沒想到劉子駿如此不給麵子!

此時,有太監稟報郝提督求見。

劉子駿如冷硬的堅冰被春風融化,嘴角微微上翹:“快請進。”

郝瑾瑜腰板筆直,步履平穩地走進來。眾人瞧見,神色變幻。

劉子駿亦瞪大了眸子:郝瑾瑜頭戴氈帽,身穿灰青色長袍,雙手揣在袖子內,穿著動作活像個小老頭。

嗯……怪可愛。

劉子駿臉上浮現笑意。

“參見殿下。”

郝瑾瑜端正地行了跪拜大禮,一板一眼道,“臣近日畏寒得緊,棉袍更暖和舒適,請殿下寬宥臣衣著不得體之罪。”

劉子駿挑了挑眉,郝瑾瑜打算做什麼妖呢。

“無礙,愛卿請起。”

郝瑾瑜雙手交握於身前,微微彎腰低頭,規規矩矩地站著,語調平緩道:“李大人現在肯定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臣認為這廷杖便免了吧。”

“對對對。”李佑興瘋狂點頭,“臣定按照殿下所指示籌辦喪禮。”

劉子駿擺了擺手:“都下去吧。”

李佑興感恩戴德:“謝殿下。”

眾人退下後,劉子駿朝郝瑾瑜招手:“先生過來。”

郝瑾瑜搖搖頭,拘了一禮:“於理不合,臣站著就行。”

“臣認為剛才殿下的做法有失分寸。”

郝瑾瑜說話黏黏糊糊,如同絮叨的老人家,“孫大人是殿下的二國舅,太後的親二哥,殿下怎麼可以當眾脫二舅的褲子責打?眾臣麵上不說,定會在心底責備殿下不尊長輩。且您這般做,亦是打太後的臉,平白惹了嫌隙。臣認為您當……”

劉子駿斟了杯茶水,起身走到郝瑾瑜麵前,言笑晏晏:“先生說那麼多,渴了吧。”

郝瑾瑜眼睛澄亮,老子老氣橫秋當你爹,看你還怎麼喜歡。

“殿下,臣不渴!”

他沉臉道,“就算臣真渴了,您也不能為臣子端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講究的便是‘規矩’!殿下如此擾亂綱常,如何服眾?!臣以為……”

劉子駿喝了一大口茶水,臉頰鼓鼓,嘴巴嘟嘟,猛地湊到郝瑾瑜麵前,嚇得郝瑾瑜後退兩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殿……殿下,你想乾什麼?!”郝瑾瑜驚慌失措道。

“儂不喝,鍋喂泥~”劉子駿含糊不清地說道,又向他前傾嘟嘴。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郝瑾瑜蹭地爬起身,飛也似的跑到桌前,自顧自地倒茶。因為手腳慌亂,灑得到處都是。

他端起茶水,一飲而儘,回頭道:“我喝……”

眼前一黑,唇瓣一觸即離,留下水潤的清涼。

又被親了。

“瑾瑜今日格外的可愛。”劉子駿眼尾帶笑,聲音舒朗。

郝瑾瑜:……

媽媽,我遇到大變態了!

第28章 約法三章

“殿下, 您太無禮了。古語有言發乎情止乎禮,您聽說沒?”

郝瑾瑜額頭青筋跳起,無論如何要遏製住青春少年的躁動, 不能動不動就搞偷襲。這誰受得了,心臟病都嚇出來了。

他板著臉,嚴肅道:“殿下舉止輕浮,臣看不到您對臣的絲毫尊重。”

郝瑾瑜那雙丹鳳冷眸自帶冷氣,加上有原身給大家留下的恐怖印象,相當能唬人。

劉子駿已明白郝瑾瑜的本性, 並不覺畏懼, 但怕把人惹毛, 適得其反。

於是道:“瑾瑜太可愛,孤沒忍住,孟浪了~”

這挑逗的語氣怎麼回事?!

何止孟浪, 簡直是浪!浪死了!

“你好生說話,再這樣,我就走啦。不對,我乾嘛來這,我現在就走。”郝瑾瑜忿忿道。

劉子駿雙手撐桌,把郝瑾瑜圍困在手臂間,來了個“桌咚”。

眉目含情, 散發著孔雀開屏的求偶氣息。

兩人靠得很近,衣袍相觸。

郝瑾瑜呼吸猛然一窒, 劉子駿的膝蓋再靠近一寸,他假太監的身份便要保不住了!

劉子駿見郝瑾瑜拚命往後仰, 嚴絲合縫遮掩的脖頸露出,雪白纖細, 青筋浮動,像雪山之巔的一抹青綠,引得人想觸摸。

“瑾瑜……”

劉子駿壓低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帶著點繾綣意味 。

“蹭——”

眼前隻留下殘影,郝瑾瑜從側邊使出一招“潘周聃”鑽了出來。

他撒腿就跑,不忘叫囂道:“辭呈,中午,你等著!”

沒跑出去兩步,被揪住後頸衣服。

衣領扣得太緊,這一拉差點噎死,郝瑾瑜直嗚嗚。

“好了,不鬨你了。”劉子駿笑道。

郝瑾瑜回頭看他,確認道:“真的?”

像兔子見到天敵似的,有那麼怕嘛……

劉子駿心想,我又不會吃了你……最起碼現在不會。

“孤向你保證,未經你的允許,不會親你,不做過界的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擊掌為誓。”郝瑾瑜不放心道。

劉子駿:“依你。”

兩人擊掌過後,郝瑾瑜明顯放鬆一些,扶正歪斜的氈帽。

“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劉子駿挑眉:“你承認喜歡孤?”

郝瑾瑜咬牙:“言語輕薄,也不行。”

“孤隻是在稱述事實。”

“辭呈……”郝瑾瑜道。

劉子駿無奈:“依你。”

郝瑾瑜得了保證,安心不少。

再接再厲道:“殿下年紀尚幼,未經人事,誤把臣對您的關愛之情當成了愛情。這男女感情不是這樣的……”

劉子駿反問道:“那是什麼樣的?先生曾有過?”

郝瑾瑜一下子被問住。他一基佬,男女怎麼談情說愛,還真不知道。就算男男,他也沒搞過啊。

淚目,社畜沒有愛情。

“總之,不是這樣的!”郝瑾瑜斬釘截鐵道。

“原來先生便是這樣教學生的,未免太糊弄了吧。”

劉子駿忍俊不禁,略帶挑釁道,“哦~孤忘了,先生是太監,恐怕也不知何為情愛。”

郝瑾瑜:……怎麼還帶人身攻擊的。

劉子駿低頭淺笑,“沒準還得孤以後教導先生。”

眼見郝瑾瑜又要炸毛,劉子駿轉移話題道:“先生,您剛才喝茶時,不小心把奏本打濕了。”

桌麵攤開的奏折有七八本,被茶水湮濕,字跡模糊。

郝瑾瑜眨眨眼,心想這也不能怪他。誰要劉子駿老耍弄他。

劉子駿拿起其中一本,放到郝瑾瑜手上:“這長篇累牘的折子,孤看得實在頭疼,先生翻譯給孤聽吧。”

郝瑾瑜接過一瞧,是一篇歌功頌德的駢文。辭藻華麗,韻律工整。這種文體發展到現在,過於卑靡浮豔。

但是先帝喜歡,所以一些無事可乾的文官就很擅長寫。再者,劉子駿也很喜歡這種浮華的文字。

估計有文官打探到喜好,特意寫了一篇讚揚他賑災功績的文章,還在文裡說應當要天下文人一同讚揚於民間,為太子登基造勢。

郝瑾瑜把文章的內容大體複述一遍。好奇問道:“你不一直很喜歡駢文嗎?”

劉子駿咧了咧嘴角:“孤現在喜歡言簡意賅的文章,正如喜歡的人一樣。”

郝瑾瑜耳朵一熱,又開始了。浪死他算了!手有點癢,想打人。

“這些東西每日隻會乾些花裡胡哨的無用之物,討巧獻媚。”

劉子駿轉回正題,冷道:“寫這篇文章的官員杖責三十,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郝瑾瑜不讚同地皺了皺眉:“你這處罰未免太過嚴厲。這人並未犯太大的過錯,先帝朝堂的風氣一直如此,你一上來就施以重刑,會令百官心寒,很可能增強三皇子的勢力。

再者,他所言的也並全無道理。新帝登基,做一些宣傳,增強百姓對你的期待也很重要。”

郝瑾瑜身為廣告人,深知營銷的重要性。

不然曆代曆朝的皇帝何必大費周章地給自己編造神話背景。“劉邦斬白蛇,赤帝殺白帝”不就是這個道理。

“何許如此?孤做得好,百姓自然愛戴。當年武皇先祖立國,從不遮掩自己的庶民佃戶身份。我大梁王朝的皇帝便當如此,行端坐正,貨真價實。”

劉子駿繼續道,“孤最厭煩阿諛奉承的社稷蠹蟲!”

郝瑾瑜無奈歎口氣,直言說服道:“殿下能與武皇比嗎?”

“怎麼不能!”劉子駿不滿嘟囔。

老子本來就是武皇。

郝瑾瑜:“武皇打江山花了十餘年,救萬民於水火,是開國帝皇,是開元之始。他的功績擺在那裡,無人能不信服。

恕臣直言,如今的大梁朝外有強敵瓦剌虎視眈眈,內裡百姓民不聊生,大廈將傾。

百姓對大梁皇室信任危矣,而您又沒有多大的功績,若不使些手段給予百姓希望,他們也許熬不過這個寒冬,便要揭竿而起了。到時,您隻是下一個武皇的奠基石罷了……”

“你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

劉子駿撇嘴道,“之前還各種誇孤雄才大略呢。”

“嗬嗬。”

郝瑾瑜翻了個白眼。之前就是舔得太過,才把你這棵小苗苗掰彎。

“臣認為這人說得雖然有理,要天下學子作詩寫賦讚揚,隻會適得其反。

不如找人編些話本故事,亦或者編成通俗易懂的順口溜更容易廣泛傳播,被人銘記。”郝瑾瑜擦了擦額角的汗,繼續說道。

劉子駿:“就依你所言。”

“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頗需費些心力。臣暫時沒想好找誰合適。”

郝瑾瑜深知,一句好的slogan需要幾百上千次的思考,一點也並不容易。

劉子駿看他皺著眉頭,汗珠沁出鼻頭,笑問道:“你不熱嗎?”

禦書房內生著旺盛的炭火,宛若春天。郝瑾瑜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熱才怪呢。

他扶了扶好似火爐的氈帽,麵如老僧:“臣,不熱!”

劉子駿好笑地摁住他的氈帽,郝瑾瑜立刻像跳腳的貓,護住氈帽,睜圓眼睛:“你說過未經我的允許,不能擅自動我!”

“孤說的是未經你的允許,不做過界之事。難道在先生眼裡,脫頂帽子也算過界……”

劉子駿促狹地笑道,“那先生的想法也太……嘖。”

這一聲“嘖”字,把“思想是肮臟的,看什麼也是臟的”這句話表現得淋漓儘致,且無限嘲笑。

郝瑾瑜:好生氣,但反駁好像顯得自己真那什麼似的。

就他媽兩個字“吃癟”。

在郝瑾瑜想到腦子冒煙,該如何反駁對方,腦袋突然一涼,瞬間舒爽。

劉子駿把氈帽給摘了,繼續道:“束才。”

門外侍奉的束才應聲推開門,瞧見殿下和郝大人近得離譜,郝大人更是“含羞帶怯,臉頰嫣紅,香汗淋漓”。

郝大人的情態簡直與《嬌小姐夜會情郎》話本裡,兩人私會纏綿時的描述一般無二。

這這這……他果然猜得沒錯。殿下和郝大人確實有不倫之戀!

“殿下有何吩咐?”束才不敢再看,小聲問道。

“叫人去賜卿宮,取郝大人的外衣來。”劉子駿道。

束才幾不可聞地嘶一聲。

前菜已經吃完了,這是打算享用正餐呢。

“奴才遵旨。”束才屁顛顛走了,背影散發著幾分快活的氣息。

“何必麻煩束公公,臣自個兒去一趟。”郝瑾瑜眼巴巴道。

“你且坐下,我們好好聊聊這官員的人選。”

劉子駿不容分說地推郝瑾瑜坐定,自個卻沒事人似的站著,繼續說道:“陸明遠如何?天下學子之師,文采定然斐然動人。”

“不合適吧。”郝瑾瑜道。

劉子駿冷笑道:“有何不合適?孤認準了他來做這件事,還要他多編幾個版本的話本,看看如何生動多彩。

孤要他把你也寫進去。他不是打過你,孤便要他把你挪用私庫銀子的英雄事跡寫得感天動地,孤要他為你歌功頌德,為你寫唱讚歌。”

郝瑾瑜:他曾當眾打陸明遠的臉,但劉子駿現在的做法堪稱打臉plus。

太狠了,果然是小心眼子星人。

嗯……他怎麼心裡有點小高興呢?

郝瑾瑜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和劉子駿相處久了,也缺德了。

第29章 話本

大梁朝新帝登基, 第二年有特許恩科取士的習慣。

這是陸明遠的強項,他對此十分上心。新皇對那狗閹官寵愛有加,他得罪了閹官, 必須儘快取得新皇的諒解,方能保住內閣大學士的位置。

陸明遠手持奏本,前往禦書房覲見,正巧遇見束才公公手捧赤色蟒服袍往禦書房走。

這蟒服袍格外熟悉,分明就是狗閹人的禦賜官服。

陸明遠內心驚詫,麵帶和善地問道:“束總管, 臣有事稟告殿下, 勞煩通傳。”

束才向對方甩了個不懂事的眼神。

殿下和郝大人還沒開始呢……陸明遠真會挑時間。

陸明遠古板迂腐, 最是清高,很瞧不起宦官。郝大人權勢隆盛,太監們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 官員們對公公都很敬重,哪怕束才之前隻是東宮的打掃太監。

兩年前,陸明遠考驗太子功課。他打掃落葉,不小心撞到了陸明遠,叩地求饒。

對方高高在上,眼神鄙夷仿佛在看垃圾,朝他的頭頂吐了一口粘稠腥臭的老痰。

憑什麼不把他當人看?太監也是人啊!他也是有爹生有娘養的人!

束才憤怒到極點, 把這份恥辱深刻在心底。

然而,陸明遠早已不記得他了。

如今麵對東宮總管太監, 畢恭畢敬,神情慈祥, 哪還有半分高傲。

可笑!

束才內心冷哧,表麵笑語盈盈道:“殿下正忙著呢, 奴才好意奉勸閣老不要通傳,再等上個把時辰為好。”

陸明遠瞥了眼蟒服,皺眉道:“殿下是否正與郝大人商量重要事情,為何要換衣?”

“閣老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奴才可以理解。有些事,我等莫要多問的好。”

束才朝陸明遠眨了眨眼,神情曖昧。

陸明遠活那麼大歲數,哪能不明白,頓時怒火中傷,憤憤難平道:“殿下新孝,竟與閹人行敦倫之事!淫.穢至極!天理不容!身為臣子,必須勸殿下懸崖勒馬!”

說罷便要往門衝去。

束才伸出一腳,陸明遠蹌倒在地,額頭磕在青磚,鼓起好大一個包。

“陸大人,你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足以千刀萬剮!”

束才陰狠地瞪他一眼,“奴才奉勸大人好自為之,莫要老來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陸明遠望著束才離去的背影,內心悲愴不已,又害怕得身體瑟縮,竟流出兩行熱淚。

束才進了殿門,將蟒袍呈上。

劉子駿笑吟吟道:“先生扣子係得一絲不苟,不好解啊,需要孤幫忙嗎?”

郝瑾瑜惱怒地拽過蟒袍,前往屏風內換衣。

束才低聲道:“殿下,陸閣老求見。他看見蟒服,言語無狀,奴才派人將他攔下了。

殿下要陸老回去,還是請個太醫看看?”

隔著屏風,劉子駿能夠看到郝瑾瑜朦朧的身影。腰肢伸展,臀部挺翹。

他手托下巴,眼睛都不眨,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個言語無狀法?”

“那話語太難聽,奴才怕汙了殿下的耳。”束才小聲道。

劉子駿無所謂道:“你說,孤恕你無罪。”

束才幾乎附在劉子駿耳邊,聲音極小:“他瞧見奴才端著郝大人的蟒袍,便心生齷齪,大罵郝大人妖邪媚主,罵殿下……先帝新喪,卻與閹人白日宣淫,汙穢至極……”

郝瑾瑜蹲下身整理褲腳,飽滿挺圓的臀部,微微勾起的細腰,看得劉子駿眼神發熱。

宣淫啊,真是個好詞呢。

他喉結滑動,嘴角帶笑:“陸明遠人老了,沒想到眼神倒是毒辣。”

束才內心驚濤拍浪,實錘了。殿下果然和郝大人兩情相悅,互相愛慕。

兩人雖為男子,一高大威嚴,一纖細冷傲,真真十足登對。這不比他看過的話本來得精彩?!

能要太子心悅之,郝大人以後便是他束才最欽佩之人!

“宣陸明遠覲見。”

劉子駿抿了口茶水,眯眼道。

郝瑾瑜前麵的都沒聽見,倒是聽到最後一句。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道:“殿下,臣想隔著屏風,回避一下陸大人,省得尷尬哦。”

劉子駿宣見陸明遠,定要說宣傳話本的事。

他若在場,陸明遠羞愧太過,萬一拒絕了呢。豈不是沒好戲看?

不如躲在後麵偷偷聽,這小老頭的反應肯定很好玩。

郝瑾瑜有那麼點子缺德在身上。

那語調的歡快,劉子駿聽得十分清晰。

他勾了勾唇,寵溺道:“屏風後麵有床榻,坐那聽,彆累著。”

陸明遠進來,行完禮,環顧四周不見郝瑾瑜身影,內心驚訝不已。

未等他細想,劉子駿問道:“陸卿有何事要稟告?”

陸明遠恭敬道:“明年雖然沒有三年一度的科舉,按照新帝登基慣例,殿下應特赦恩科,選拔人才。

離春闈雖有些日子,但今年南方大旱,各地舉子進京困難,臣認為當早早布局籌劃,保障恩科順利進行。”

劉子駿頷首:“卿所言極是。”

他亦有這打算。朝堂陳舊腐朽之氣濃重,官員的身家背景盤根糾結,寒門子弟鮮少有出頭者。

而這一切,陸明遠脫不了乾係。

劉子駿翻閱過曆年中第卷宗,在陸明遠任主考官的許多年裡,寒門取士者寥寥無幾。

錄取者莫不是世家大族子弟,便是地方豪紳。其門閥階級觀念極為濃重,根本不是好的主考官,也不適宜當重臣。

陸明遠:“臣多年負責恩科,有經驗……”

“奏本,孤會看。此事再議,孤還有更緊急的事需要你來做。”

劉子駿打斷他的話,說道:“大梁內憂外患,百姓與朝廷心不齊。孤即將登基,當樹立‘君愛民民擁君’的典範。

孤想編寫話本和順口溜,把孤與南地百姓共抗災的故事廣為流傳。朝堂擅筆墨者眾多,唯有卿之文采讓孤最為敬佩。”

陸明遠被架著這麼一誇讚,頗有些揚眉吐氣,立刻應聲道:“老臣定不辜負殿下重托。”

屏風內,郝瑾瑜坐於床邊,搖晃著雙腿,好笑地搖了搖頭。

劉子駿當真半點君子風範沒有,拉得下臉糊弄人心。

“這事情要寫得跌宕起伏,喜聞樂見,有始有終,富有帝王色彩。”

劉子駿拋出要求,誘導道:“陸卿以為從何處寫起比較合適?”

陸明遠略一沉思道:“當從殿下不顧危險,主動請纓南下賑災,拍賣籌款又得武皇天佑開始寫起。既彰顯殿下的為民之心,又帶有武皇神降,定能吸引閱讀。”

“大人說得正合孤的心意。”

劉子駿微微一笑,“既寫武皇天佑,自然要把這件事反轉精彩的後續寫進去……你明白嗎?”

陸明遠為官多年,瞬間了然:二皇子汙蔑殿下偷二十萬兩銀子冒充武皇天佑之事,一定要大寫特寫,要把二皇子塑造得尤為卑劣。殿下要提升自己名望的同時,貶低二皇子的形象。

“二皇子所作所為,臣定如實描述。”

劉子駿道:“孤的先生在此事件中受了莫大的委屈,還曾被陸卿冤枉鞭笞。當然啦,陸卿秉公辦事,孤亦不能苛責。但這份委屈……”

陸明遠的臉色尤為調色盤,青紅白綠,難堪到極點。

殿下的意思:他不僅要寫書讚頌狗閹官的大義,還要在書裡把自己塑造成是非不分的大惡人,還要寫出羞愧懺悔之意。

他要麼成為百姓唾棄的昏官,要麼在現實裡被“苛責”,生死難料。

殿下哪裡是讓他寫書?殿下分明是擺了兩種死亡方式,讓他選一個來謝罪。

陸明遠久久不能回答。

劉子駿聲音一揚,冷道:“話本傳播得好,你便是大功一件,想好了嗎?”

民間的庸俗讀物算不得文學,沒有官員會相信。

正史!正史才能萬世流傳。沒錯,他在正史中依然名滿清譽。

陸明遠以後世名聲說服了自己,相信自己虛構的美好未來。

“臣定不辱使命。”

陸明遠臉色灰敗,仿佛斷了氣的人,毫無生機。

接下來無論劉子駿說什麼,陸明遠隻會木訥地附和。

劉子駿講了出發時,郝瑾瑜送上的大氅,迎著清晨的初陽,跪在自己麵前;講了他們騎馬時的趣事;講了郝瑾瑜不顧個人危險,救助小姑娘的情形;講了郝瑾瑜日夜幫助協調款項,沒有絲毫抱怨;講了他乾冒殺頭的罪,一人承擔挪用先帝私庫的擔當;講了他日夜守護於他的身旁,共同度過鼠疫難關……

陸明遠從劉子駿的口吻中,看到了一個絕對不是郝瑾瑜的郝瑾瑜。

有情有義,善良可靠,甚至有點可愛。

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他認為自個小瞧了郝瑾瑜的心機,成功蒙騙了殿下,獲取殿下的信任和真心。

這個閹人是是先帝的儈子手,是先帝的殘留勢力。新帝登基,舍棄郝瑾瑜才是最有利於穩固皇權的選擇。

他小瞧了閹人,更小瞧了殿下對閹人的心。

陸明遠想:一步踏錯,彌補起來便是鈍刀割肉般煎熬。

不過,他絕不恥於閹人為伍,哪怕形勢所迫。他的品德始終是高尚的。

說了大半時辰,劉子駿意猶未儘地結束,擺手要陸明遠離開。

陸明遠恭敬地退了出去,在合上門的刹那,看見一抹赤紅的身影從屏風內緩步走來。

刹那間,所有的自尊被踩在了腳下,狠狠踐踏。

陸明遠離開的身影彎曲成弧形,佝僂而踉蹌-

郝瑾瑜坐在床邊,聽著劉子駿講述他們之間的過往,如在腦海裡放映了一部電影。

暖暖的熱流充盈起內心,漲漲的,熱熱的、酸澀甜蜜的。

他和劉子駿,好像真的在慢慢相愛。

第30章 冷

劉子駿這個黑心老板絕不放過可憐打工人。

他在書桌旁邊又擺了張椅子, 遇到言語晦澀、字數又多的奏本,便丟給郝瑾瑜,翻譯給他聽, 活像半個文盲。

郝瑾瑜起初還認認真真辦事。無奈看著一堆沒有標點符號的文言文,實在枯燥又費腦。

沒過多久,就趴在桌麵睡覺了。

劉子駿從繁雜的公文抬起頭,入目便是壓出圓鼓鼓弧度的臉頰。

眼神細細巡過每一寸肌膚,劉子駿抬起筆朝臉上畫去。

“殿下該用午膳了。”

束才催促道。

午膳!

郝瑾瑜耳朵動了動,瞬間清醒, 星星眼問道:“吃什麼啊?”

束才瞧見他的臉, 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對不起大人。”他連忙道歉道。

郝瑾瑜額頭頂著兩朵依偎的墨小花朵, 一臉懵逼。

束才指了指自己的臉,暗示他。

糟糕,留口水了!

郝瑾瑜抬手擦拭嘴角, 乾乾的,沒有啊。

一係列的舉動,呆得可愛。

始作俑者在旁邊低頭忍笑,抖成了篩子。

束才小心地看了眼太子,比口型道:“有墨跡。”

郝瑾瑜發現劉子駿在偷笑,霎時領悟。

甘霖娘!幼不幼稚!

說時遲那時快,郝瑾瑜抄起筆在劉子駿臉上, 從左到右來了一道,恰好劃過鼻頭, 好似拱了一筆子灰的小狗。

劉子駿的眼神逐漸冰冷,嚴酷狠厲。

郝瑾瑜咯噔了下, 劉子駿再怎麼說也是天子,怎麼能容許他人隨便戲弄……他睡的過了頭。

“你把孤的臉弄臟了, 你要給孤洗臉。”劉子駿嚴肅且認真。

郝瑾瑜:……是他想多了。

“你還把我的臉弄臟了呢。”郝瑾瑜反駁道。

劉子駿眉毛一挑,衝他眨眨右眼:“願意替你效勞。”

wink是什麼鬼……

“我拒絕!”就算衝他撒嬌,他也絕不退讓半分。

半刻鐘後。

纖細白玉似的手用香胰皂打出泡沫,貼在劉子駿的雙頰揉動。

郝瑾瑜呼吸略顯局促。儘在咫尺的距離,劉子駿又目不轉睛盯著他,郝瑾瑜羞得眼睛不知該看往何處。

手下養尊處優養出的臉頰清透白皙,沒有毛孔,細膩軟綿彈滑,如同嬰兒的肌膚。

任誰也想不到肌膚的主人是如此強勢冷峻。

郝瑾瑜胡亂地揉搓幾把,速速抽離:“好了。”

劉子駿一把鉗住退卻的手腕,大手借著泡沫的順滑,拇指從虎口挑進手心,輕輕摩挲。

手心傳來的癢意直達心底,郝瑾瑜呼吸更重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劉子駿放在手裡把玩的小貓,逃不開躲不掉,抓撓成了不痛不癢的撒嬌。

“沒洗乾淨。”劉子駿低聲道。

捏住他的手從額頭輕撫過眉心,又順著高挺的鼻梁往下走,最後落在嘴角。

劉子駿側頭,蜻蜓點水地輕吻郝瑾瑜的指尖,紅唇沾了白色泡沫,嬌豔誘惑。

郝瑾瑜心臟被猛然擊中,心跳紊亂得快要跳出胸膛。

妖精吧,這才是真正的妖精!

“瑾瑜曾經這樣摸過我嗎?”劉子駿低聲問道。

“什麼叫……摸,是洗臉,洗臉!”郝瑾瑜紅著臉糾正。

“沒摸過啊?”劉子駿尾音上挑,一波三折震得他的心跳也跟著顫成波浪線。

不能再這樣!不能再這樣被迷惑下去。

郝瑾瑜扯出挑釁的笑意:“摸過啊,怎麼沒摸過。你十一歲被蛇嚇到,哭鼻子紮進我懷裡,我抱著你哄了老半天,摸過你的頭。”

小屁孩,老子當過你爹!

劉子駿麵色果然一僵,拉住他的手往頭頂一放,大手掌結結實實摁住,道:“現在你也要摸我的頭!”

“臥槽——都是泡沫。”郝瑾瑜無語道。

“你不僅要摸我的頭,還要幫我洗頭。你沒有幫我洗過頭吧?”

郝瑾瑜大無語地搖了搖頭。

洗臉摸頭又洗頭,伺候兒子呢。

這小子果然有嚴重的戀父情結!

這話甚合劉子駿的心意。

他雖然知道郝瑾瑜隻有記憶,並沒有和原身太子接觸過。但該死的,他有記憶!

郝瑾瑜就該和他一樣,記憶中隻有一個人才對,而不是兩個劉子駿。

在劉子駿強硬的態度下,郝瑾瑜不得不卷起袖口,替他洗頭。

使勁地擺弄著劉子駿的頭發,柔軟的,乖順的,孩子氣的……嗯……頭發。

郝瑾瑜輕輕晃動腦袋,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柔軟心動。

暗道,咱萬歲頭上動土,獨一份的牛逼。

洗罷頭,又替劉子駿擦乾。

這麼折騰一番,郝瑾瑜手臂累得發酸,肚子也餓得難受,坐在凳子上發懵,再升不起半點迤邐心思。

劉子駿:“要梳頭……你沒幫我梳過頭吧?”

“梳你個鬼!”

郝瑾瑜終於火了,猛踹劉子駿的椅子腳,撒腿就跑。

劉子駿不顧寒冷和禮儀,披散著半乾的長發,猶如跟在主人身後亦步亦趨的狗子,笑著逗弄。

“不梳就不梳嘛……怎麼還罵人呢。外麵寒涼,你穿得少,我們還是回去吧。你臉上的墨跡,我還沒幫你洗呢……頂著這樣一張臉,被人瞧見有損你九千歲的威嚴,對不對?”

“不用,老子自己洗。約法三章,懂?”郝瑾瑜不耐煩地說道。

劉子駿:“我這是禮尚往來,怎麼算過界呢?”

“那你告訴我,什麼叫過界,什麼叫他媽的過節。”郝瑾瑜咬牙切齒道。

薛定諤的過界唄。隻有太子殿下認可的過界行為,才叫過界。

他算是看出來,劉子駿隻嘴上說得好,實際可勁占他的便宜。就他娘的是個無賴。

劉子駿被郝瑾瑜震怒的口吻嚇到,低聲哄道:“真生氣啦……”

郝瑾瑜見他緊跟不舍,心想,去你的。

一腳踩在劉子駿的靴子,趁他吃痛之際,撒丫子飛跑。

路上的侍從們見到了都得讚一聲郝大人深藏不露,輕功了得。

慶幸賜卿宮距離禦書房不到一裡地,看見他這副尊容的人不算多。

郝瑾瑜回到宮內,打了清水,認真把臉洗乾淨。

清冷的水逐漸要他的頭腦冷靜下來,繼而後怕不已。

他怎麼就對劉子駿又罵又打了呢?那可是儲君啊。

肯定是低血糖犯了,餓昏了頭。

郝瑾瑜高聲道:“來人,拿飴糖來。”

推門而入的人令郝瑾瑜大吃一驚:“慶霧?!”

慶霧見郝瑾瑜臉色煞白(冷水洗臉凍的),快步走到麵前,從懷中掏出油紙包好的飴糖,遞到郝瑾瑜手邊。

“大人,先吃糖。”

郝瑾瑜拿過飴糖,放入口中咀嚼。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稟報嗎?”

慶霧見他都是晚上,還是頭次白天就來找他。

慶霧的榆木臉難得顯出情緒,略帶怒氣道:“陸明遠一路罵罵咧咧地走,說大人魅惑儲君,各種難聽的話不堪入目。”

郝瑾瑜一下被糖噎住,輕咳兩聲。他可太冤枉了,到底誰在魅惑誰……

“屬下明白,陸明遠一家明日必暴斃而亡,查不出任何的痕跡。”慶霧眼內殺氣一閃而過,堅定道。

“不用!”

郝瑾瑜立刻出聲製止,有些不放心地問道,“可有他人聽見?”

慶霧:“這倒沒有。一旦遇到人,陸明遠便會住嘴。”

郝瑾瑜擺擺手:“不用管他。”

“大人您一向最厭惡他人背後嚼您舌根,一旦發現,斷手斷腳都算是輕的。”

慶霧狐疑道,“大人,您有些不一樣了。”

郝瑾瑜微微一僵,故作輕鬆道:“如今新皇未登基,對灑家多有防備,吾等行事要小心低調。”

“大人說得有理。還有一事……屬下為暗衛首領,日常負責保護先帝的安全,如今先帝死了。

昨日,太子召見我及負責保護皇上的二十位暗衛,派人將我們分彆置於不同的房間,同時進行訊問。

詢問我們的身家背景、日常生活,並要我們敘述某日值班的詳情……太子在用各種手段,尋找破綻,揪出我們的人。”

郝瑾瑜腦海“嗡”一聲響,極為刺耳。

劉子駿拒絕了他的暗衛名單,然後翌日就開始抽絲剝繭要查出他的人,今日便麵色如常地與他逗趣調戲……

他怎麼能做到問心無愧與他調情?!

太可怕了!

郝瑾瑜內心那點歡愉的火苗熄滅了。

劉子駿這樣的人,他毫不懷疑,上一秒在甜言蜜語,下一秒便能擰斷他的脖頸。

他渾身微微發抖。

“大人,您怎麼了?”慶霧焦急道。

“冷。”

慶霧四下望去,入眼望不見任何的衣裳。猶豫片刻,脫下外袍,小心翼翼地為郝瑾瑜披上。

以前他是皇帝暗衛,不可能和郝瑾瑜有任何的關係。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郝瑾瑜的身邊,關心他,侍奉他。

“大人,暗衛雖有一人暴露了身份,卻已被我悄然無聲地處理掉,找不到屍體。太子想全部揪出我們的人,也沒那麼容易。”

慶霧歎息道,“先帝駕崩,按照規矩,我們無法再擔任新帝暗衛。太子以此為由,把我們調入了侍衛隊,變成明麵上的人。屬下還有三名暗衛,被安排進賜卿宮,護衛您的安全。”

郝瑾瑜吞了吞唾沫。

何必如此大費周折?劉子駿若想要他的暗衛名單,他願意雙手奉上,隻要肯放他離開。

“若還有人被抓,不要再殺他們了。你這樣做,無異於挑釁。”

郝瑾瑜臉色晦暗,不能再死人!

慶霧:“可是,若真被太子一步步剝絲抽繭地找到所有人,您會有生命危險。”

暗衛情報係統不隻有暗衛的人,還有深藏於各宮的侍女太監們。他們在皇宮編織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網,郝瑾瑜便是結網的蜘蛛,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獵物。

就算太子想要動郝瑾瑜,也要掂量掂量在郝瑾瑜死之後,他能否逃得過暗殺。

這是郝瑾瑜博弈的底牌。

有了這張底牌,郝瑾瑜甚至能悄無聲息地搞死太子,扶持四皇子登基,仍舊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

“我知道,我要好好想想。”

郝瑾瑜脫下外袍,還給慶霧,柔聲道:“既已成為太陽之下的人,你也好好享受明媚的陽光,放輕鬆些,不要每日擺著一張臭臉。”

慶霧握緊衣袍,垂眉應是。他一直有陽光為伴,郝瑾瑜便是他的太陽。

房間內隻剩下郝瑾瑜。

他體力不支地跌坐,雙手摁住酸澀微痛的胸膛。

該死的!他剛才對劉子駿又打又罵,非死得五馬分屍不可。

許久後,他站起身前往後院,打算繼續替自己挖墳。

望著平整如境的地麵,遍尋不到一處坑窪。

郝瑾瑜放聲大罵:“是誰?!是他娘的誰平了老子的墳?!老子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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