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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不乾了 炎炎原燎 54320 字 4個月前

聊完正事,蔣晏鄭重地道一聲“珍重”。

薛天安深深看了蔣晏一眼,說了句“謝謝”,二人就此彆過。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春末。

今年的天氣格外炎熱,未到立夏,便酷熱得有些奇怪,江南地區大雨頻發,洪災嚴重。朝堂之上,因為賑災事宜,忙得不可開交。

郝瑾瑜也因此有十幾天未見到劉子駿。

他看著天空濃黑如墨的烏雲,眼看大雨即將來臨,讓暗處的衛五、衛六現身,招呼他們到屋內避雨。郝瑾瑜經常招呼衛五、衛六吃飯,已然十分熟稔。

不一會兒,雷電齊鳴,大雨如注,下了整夜。

翌日,郝瑾瑜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天氣微亮,聲音卻十分嘈雜。

“大人,快起來,洪水要來了。”衛五、衛六急切地喊道。

他定睛一看,水漫過了椅子腿,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

二人見他醒了,直接背起人,運功飛身而出,與此同時,慶雲也收拾好家中重要值錢的物件,一起往高處飛奔而走。

直到他們走出數裡,走到地勢較高的城東,才露出平整的土地。

到處都是拖家帶口的人們,他們神情慌張、恐懼、迷茫,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家就沒了。

軍隊到來,從水中解救圍困的百姓,指揮著流離失所的人們到空地避難,支起簡易的帳篷,煮粥派發。

雨水還是淅淅瀝瀝,淋得眾人衣衫浸濕,郝瑾瑜冷得發抖,有些慌神無助。

突然,一件華貴的玄色衣袍披在他的身上,回頭一看正是多日不見的劉子駿。

“你怎麼來了?”

“不放心你。”劉子駿言簡意賅。

“你在這裡幫不上忙,隨我回宮。”劉子駿眉頭緊皺,臉色沉重,顯然對於京城被淹這件事,十分惱怒。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郝瑾瑜身處皇宮,不知曉外麵的具體情況。直到夜深,他才見到一臉疲倦的劉子駿。

“城西有兩百三十餘戶被淹,七百多人無家可歸,被安頓到衙門、客棧等地方。京城還算好的,河道下流水位極劇攀升,近京城鎮已有數百畝田地被淹,數千名災民流離失所!”

劉子駿十分憤怒,“朕早早命令工部加緊疏通河道,加固房屋,竟然還出現如此大的險情,豈有此理!”

工部是由柳閔負責,郝瑾瑜住在柳閔家,自然知曉柳閔做事儘心竭力,不可能是他出了紕漏。

“可能是此次暴雨下得太急太大了,天災難以抵擋……”郝瑾瑜勸解道,“當務之急是救人。”

“這是自然。”劉子駿頭抵在郝瑾瑜懷裡,撒嬌似的說道:“頭疼,你幫我揉揉。”

郝瑾瑜耐心地按壓著穴位,片刻後,劉子駿已窩在郝瑾瑜懷裡熟睡。

翌日一早,天色未亮,郝瑾瑜被急切的喊聲吵醒。

束才和蔣晏皆在他的身側。蔣晏見他醒來,慌忙說道:“郝瑾瑜,你快去勸勸陛下。昨日,陛下下令徹查為何在前期那麼多準備工作的情況下,京城還是被一場暴雨所淹。

經查證,京城河道上遊有一龍澤水庫,忘記提前開閘放水,暴雨導致水位過高,衝垮了閘門,這才導致水流過速上漲,淹沒了京城和下遊田地。”

“這是天災,更是人禍。開閘放水的事,陛下曾經親自過問,告知過柳閔。如今出了如此大的紕漏,陛下大怒,柳閔、戶部侍郎、水利官等十三人全都下了大牢。陛下要將他們全部處死。”

“不可能!柳閔做事不可能如此馬虎大意。”郝瑾瑜立刻反駁,“我了解柳閔,他做事從不怠慢,事事過問,更何況是皇上親自囑托過的。”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陛下如今震怒,誰的話都不聽,想要拿官員的頭顱祭天,祈禱雨過天晴。陛下的意思,細節可以再查,這些人必須先死,以敬畏蒼天。”蔣晏說起此話,仍然心有餘悸。

他隻是代表群臣提了兩句意見,陛下已然不耐煩得很,不允許任何人忤逆他。

大梁朝有洪水泛濫時祭雨的傳統,但是以活人祭天卻從未有過,未免太過殘忍。

蔣晏繼續道:“如今距離祭雨不足兩個時辰,這種活人祭天的手段,一旦發生,無論百姓怎麼想,朝臣必然會膽寒心寒,陛下也必然會在史書上留下‘暴君’的名號,實在不至於此。”

暴君……

郝瑾瑜猛然想起,大梁開國皇帝劉璋,也就是現在的劉子駿,史書記載:武皇建國後,對待百姓輕傜薄賦,對待官員則十分苛刻,僅在位的四年時間,便弑殺各級官員一百七十六人。明君之名,史書不置可否,暴君之名,史書多有提及。

郝瑾瑜無法將史書中的劉璋,與對他溫柔包容的劉子駿聯係在一起……難道劉子駿的本性竟是如此殘忍弑殺嗎?

“隻有你能勸動陛下。”蔣晏滿含希望地望向郝瑾瑜。

郝瑾瑜問道:“陛下在何處?”

“禦書房,正在審閱災情折子。”蔣晏道。

“禦膳房備早點,我這就過去。”

郝瑾瑜穿上衣裳,簡單洗漱過後,跟隨束才來到禦書房。

劉子駿看到郝瑾瑜,微蹙眉:“這裡人多眼雜,有人發現你怎麼辦?”

“我不怕這個。”

郝瑾瑜把早膳一一放好,語氣輕柔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過來先吃點東西。”

劉子駿微蹙的眉舒展開,接過郝瑾瑜遞過來的碗筷。

“知曉你擔心我,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朕事情煩亂,抽不開身護你。萬一被孫家發現你,瞅準空子,豈不置於你危險之地?這段時間,你老實在寢殿呆著,周遭暗衛重重,能保證你的安危。”

“知道了,吃飯。”郝瑾瑜夾了小籠包放到他的碗裡。

郝瑾瑜邊吃邊偷看劉子駿,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這家夥是個暴君。他也無論如何不能讓劉子駿再次變回暴君。

吃完早膳,郝瑾瑜問道:“你要殺柳閔?”

“他處事不利,導致京城遭受水患,數千名百姓流離失所,難道不該殺嗎?”劉子駿道。

郝瑾瑜勸解道:“事情還未調查清楚,不能下此定論。最起碼,要等到證據確鑿才能定罪。”

“朕把事情交給他,他沒有辦好,就該負起責任。朕殺人,還需要證據?可笑。”劉子駿怒火未消。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看著他死。”

郝瑾瑜雙手捧住劉子駿的臉頰,眼神懇切而祈求:“劉子駿,我要你講證據辦事。”

眼眸裡全都是我。劉子駿想到這,心底冒出咕嚕嚕的小雀躍,撇開眼睛道:“勉為其難吧。”

“好!我現在就去查。”郝瑾瑜親了親劉子駿的額頭,而後起身。

“你怎麼查?你沒有身份。我會查的。”劉子駿嘴唇勾了勾。

沒有身份,確實麻煩。郝瑾瑜隻好妥協,等待劉子駿的調查結果。

劉子駿很快查到了事情原委。

柳閔確實通知了都水司,都水司又通知到管理水庫的水利郎中。

柳閔也親自前往水庫勘察,但恰巧有人來通報宮牆維修事宜,於是未等開閘放水,柳閔便先離開了。

龍澤水庫風景秀麗,有大量的遊船畫舫出沒,恰巧前幾日有一大官承包了所有遊船畫舫,打算為嫡長子慶生。

水利郎中認為京城十幾年沒遇到過大水,天氣又晴朗得很,晚幾天放水也不會有事。

為了討好大官,當著柳閔的麵做了做樣子,其實沒有真的放水。

大官嫡長子生辰還差一日沒到,暴雨卻先來了,水庫潰堤直接造成京城及下遊田地水災嚴重。

而這大官,正是孫佑常的親家公——世家大族趙家。

劉子駿憤怒異常:“柳閔也是個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的糊塗官。而這水利郎中更是可惡,諂媚且欺上,唯有斬首方能平息民憤。趙家全家抄家流放,發配寧古塔。”

柳閔因此失去了工部尚書之位,被重新貶回原職——工部主事,並調任到京城下遊的城鎮,處理災後重建事宜,約莫兩三年內無法回京。

雨停了,水也退了,京城百姓重回家,休整房屋。

客棧雅間,郝瑾瑜、蔣晏、慶雲三人為柳閔送行。

第55章 吵架

“如果不是郝兄幫忙, 或許在下早已身首異處了,郝兄又救了我一命。陛下恩典,能讓我為災區百姓做些事情, 柳閔心裡的愧疚還能少幾分。”

柳閔不怪皇上,都怪自己的疏漏,導致如此多百姓流離失所。

“柳弟無需過多的自責,說到底還是某些官員貪得無厭,隻會向上看不願向下看,看得見上司甚至上司家人的冷暖, 看不見百姓的艱難。”

這次天災人禍, 郝瑾瑜心裡也憋著一股氣, “還連累你這個好官被貶。”

柳閔搖了搖頭,道:“我確實沒能力坐到如此高的位置,也許為百姓們修修房子, 蓋一座座水渠,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柳閔希望郝瑾瑜能暫住他家,幫他看下房子。郝瑾瑜有些慚愧地答應了。

蔣晏安慰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柳閔心思單純,京城不一定適合他。”

柳閔走了,郝瑾瑜直言不諱地問道:“蔣晏,你此番找我可有什麼事情?”柳閔和蔣晏並不熟悉, 甚至都沒見過幾次麵,蔣晏特地來送柳閔, 明顯是有事要找他。

“郝大人果然聰慧。”蔣晏沒皮沒臉地笑了。

郝瑾瑜隻是笑著看他。

“郝瑾瑜,起初我並不是很喜歡你。畢竟, 你之前惡貫滿盈,貪汙受賄的事也沒少乾。但是, 你似乎變了個人,我越是了解,越覺得你是個好人,而且是個明白事理的大好人。心細如發,又機敏過人,為人也很仗義,最主要的是你竟然還很有仁義之心……”

“彆,你說得我都臉紅了,有事直說”郝瑾瑜打斷他。

蔣晏抿了口茶水,垂著頭沉默了好一會,方開口道:“我知曉你想離開京城,為此不惜假死脫身。說實話,本來我也很希望你能離開。皇帝癡迷於一名太監,於陛下於天下於後世而言,都是件難以啟齒的醜事。不過,我現在卻希望你能留下來,留在陛下身邊。”

郝瑾瑜有些不可思議:“你為何會這樣想?”

“帝王是沒有約束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何事情都要在皇權之下。皇帝的權力太大了,而如今的世家大族顯然根本不是陛下的對手,終將被陛下擊敗。如果如此,沒有人可以製約皇權。如果皇帝開明勤政,那麼對於天下百姓而言,就是一大幸事。如果皇帝殘忍墮落,那麼天下百姓就會陷入水深火熱,甚至易子而食,成為人間煉獄。而我們的陛下……”

蔣晏頓了頓,繼續道:“陛下經您教導多年,您應該是最了解他的吧。陛下對於仁義禮智信毫無不在意,不受任何道德的約束,仿佛從未受過帝王之術的教導,實在算不得上標準意義的明君。”

郝瑾瑜無可奈何地笑笑:“你是說我教導無方?”

劉璋出生草莽,沒受過普世價值的教育,有的都是最世俗的生存哲學。但他也是真的冤,穿越而來,遇到這樣的貨,啥也沒做,不僅要擔起作奸犯科的惡名,還要擔起莫須有的教育職責。

“我沒這個意思……”蔣晏笑道,臉上卻明晃晃寫著“不然呢,不怪你怪誰”。

郝瑾瑜無奈歎氣,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陛下自傲自負,不願意聽取任何人的反對聲,除了你。我知曉這有點強人所難,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留下來,一直陪在陛下身邊。”

郝瑾瑜沉思片刻,道:“容我想想。”

蔣晏說得嚴重,但在郝瑾瑜心中,劉子駿絕不是殘忍弑殺之人,他始終相信劉子駿能夠成為一代明君。

蔣晏看穿他心中所想,直言不諱道:“陛下待你是不同的,他在你麵前,和對待旁人判若兩人。”

“我知曉了,你容我想想。”

與蔣晏分開後,郝瑾瑜徑直去了書坊,找到關於開國皇帝劉璋的所有史書資料,廢寢忘食地閱讀,從史料的隻言片語中能拚湊起劉璋完整的一生。

劉璋出生普通農家,大災後一路艱難乞討求生,天下大亂,能者自立為王。劉璋從一位自稱王的手下做起,一步步攀上高位,和此王的女兒聯姻,成功繼承他的軍隊和領地,再一步步征殺四方,於三十歲便成為一代開國帝王。

他讀得最多是軍書,四書五經是丁點沒讀過。當上皇帝後,有一次附庸風雅,作了個笑掉牙的打油詩,被其中一名文臣取笑。劉璋當場命人把文臣褲子扒了,當眾打人家屁股,文臣回到家中便自縊而死。

他在朝四載,衣食住行都非常節約,皇後去世後,再無娶妻納妾,亦沒有子嗣。四年的時光,有兩年在征戰邊疆,另外兩年便是纏綿病榻。

劉璋有不少利民的舉措,但是對待官員極其嚴苛,有因官員做錯了小事,便被打殺致死,而且特彆喜好連坐親族。

由於殺人太多,民間清官故事中,他多是濫殺無辜、殘害忠良的反派形象。

郝瑾瑜想了許久,他無法接受劉子駿最終也成為一名嗜殺成性的君主。

——

劉子駿正禦書房批折子,這該死的洪災,讓本就不富裕的國庫雪上加霜。他將官員端午節日和盛夏的用冰費全都扣了,百姓水深火熱,官員還有過節費用,豈有此理。

當他抬眼時,郝瑾瑜正站在他的麵前。劉子駿眨眨眼,莫不是忙出幻覺了,郝瑾瑜可從不會主動找自己。

“這麼晚,怎麼還不睡?”郝瑾瑜問道。

劉子駿再次眨眨眼,問道:“你怎麼來了?”

“想你了。”

啪嗒——奏折掉到了地上。

劉子駿慌忙低頭去揀,再次起身時,郝瑾瑜已走到了他的身邊。熟悉的皂角味道瞬間充滿了他呼吸的空氣。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求我?”劉子駿眼角帶笑。

郝瑾瑜道:“不是說了嗎?想見你,過來看看。”

劉子駿的笑容越發明顯,把折子甩到郝瑾瑜手裡,道:“這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朕頭疼。你讀給朕聽。”

郝瑾瑜扯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開始讀折子給他聽。

沒說兩句,劉子駿瞌睡一點一點,迷迷瞪瞪睡著了。

“回寢殿休息。”

郝瑾瑜推了他兩下,嗯哼兩聲。歎了口氣,艱難地攙扶起他,將人扶到休憩的榻上。

對方眼下青黑明顯,這幾日恐怕都未曾睡好。這麼好的皇帝,怎能是暴君呢?

手不覺地輕輕撫摸著劉子駿的臉頰,郝瑾瑜心疼地看了一會,剛要起身,被人一把拉入懷裡。

劉子駿親了親他的臉頰,笑道:“榻上,還未試過。”

“你累得都和狗似的,早點睡,彆折騰。”郝瑾瑜沒好氣地說道。

劉子駿扣住他掙紮的雙手,不容拒絕地親吻。夜很漫長,年輕的帝王和狗似的能折騰。

翌日。

郝瑾瑜醒來時,感覺自己都快疊在劉子駿身上了,太擠。

他想起身,又被拽了回去,臉頰緊貼溫暖柔軟的胸膛。

“今日沐休,再睡一會兒。”劉子駿嘟嘟囔囔,“好困。”

“活該。”郝瑾瑜翻了個白眼。

“我之前也參與過災後重建,我想在工部謀個職位。”郝瑾瑜說道。

劉子駿瞬間從迷困到清醒,手抬起郝瑾瑜下巴,眼神壓不住的怒火:“我說昨夜如此主動,原來是為了你的柳閔弟弟!你喜歡他?”

郝瑾瑜拍掉劉子駿的手,坐起身,烏發半披在胸前,臉頰帶著初醒的紅暈,眼睛濕漉漉地瞪他一眼,劉子駿全身過電似的,酥酥麻麻,再大的怒火也瞬間煙消雲散。

“你除了想這些,還能想些什麼?”郝瑾瑜很是無語。

他見劉子駿還在呆愣,伸手掐他的臉頰:“聽見我說話沒?”

劉子駿回過神來,板著臉道:“不可能。”

“為何不行?你不是一直期待我留下?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做出如此大的妥協,你竟然不同意!劉璋,你有病吧!”

郝瑾瑜又氣又委屈,捏臉的手勁加重,掐得劉子駿直皺眉。

“老子費勁千辛萬苦假死出宮,你攔著不讓走。皇位,也要,人,也要。好處都被你占儘了,老子現在要個官職當當,你也不願意?”

郝瑾瑜想,如果要勸阻劉子駿的暴行,必然是第一時間了解事情原委。當朝為官,無疑是個好選擇。

“你為何……嘶——要去工部任職?”劉子駿被掐得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老子總不能回去當太監吧!朝臣百官職位,我也就了解些工部。柳閔說,我比較適合工部。再說,工部興修水利建工程,為百姓辦實事,做起來也比較有成就感。”

劉子駿摁住郝瑾瑜作亂的手,憤懣地看他,壓低嗓音質問:“柳閔、柳閔、柳閔……什麼都是柳閔說?柳閔犯錯,你為了柳閔求我,現在又求我尋個工部職位。我們認識這麼久,你何時求過我?你從未求過我任何事情!現在為了你的柳閔弟弟,三番兩次來求我?你根本在意的就是他,不是我!”

劉子駿嘴唇抖得厲害:“你費儘心思離開皇宮,不惜和我決裂,現在為了個柳閔回來?我現在就叫人殺了他。”

“挫、骨、揚、灰!”劉子駿咬碎了後牙槽,一字一頓。

郝瑾瑜聽得更氣,他為了劉子駿,放棄自由,這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唯恐自己後悔。

“你小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吃不你踏馬的飛醋去吧!混蛋!”

郝瑾瑜狠狠踹劉子駿一腳,直接赤腳下了床,披頭散發,氣勢洶洶地摔門而去。

巨大的關門聲震得劉子駿咯噔一下,頓時心裡一慌。隨後,唾棄起自己的心虛。老子讓他在狗男人家裡住那麼久,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大度的丈夫。郝瑾瑜蹬鼻子上臉,他還有理了?他還凶我呢……氣煞我也!絕對不原諒,絕對不低頭!絕對……他這麼跑出去,萬一被壞人看見,不安全啊……萬一一氣之下離了京,還能找回來嗎……

想著想著,劉子駿坐不住了,直覺跳下床,扯了件外衣披上,赤腳飛奔,追了出去。

媳婦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第56章 和好

劉子駿急忙追出去, 郝瑾瑜早已沒了身影。

束才看到他緋紅略腫的臉頰,擔憂問道:“陛下,您的臉……”

劉子駿摸了摸臉, 問道:“郝瑾瑜呢?”

郝大人弄的?怪不得陛下被打了,還笑得如此蕩漾。

“郝大人從暗道走了,看起來氣得不清。”束才小心道,“陛下不要嫌奴才多嘴,奴才還是第一次見郝大人動怒……”

劉子駿聽此,皺了皺眉。

郝瑾瑜回到家中, 慶雲正收拾院子。

這一路, 怒氣也消了。

“慶雲, 我決定重新回歸朝堂。我很抱歉,無法安心抽身離開。你要和我一起嗎?在我手下辦事,或者也可以出外遊曆, 隨時等你回家。”郝瑾瑜有些愧疚地說道。

慶雲很是詫異。

“哥哥,您為了離開,可以說舍棄了一切。如今為何又打算重新回去?”

郝瑾瑜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一路走來,慶雲始終陪著他。他做任何決定,慶雲都支持。所以,他最對不起的便是慶雲。

“哥, 你……”慶雲一時難以接受,“哥, 我自認為對你了解頗深。你真的不適合朝堂,以後萬一後悔, 可再沒有離開的機會了。這是一場豪賭。”

“我又何嘗不知曉呢?我想了一夜……我想,我沒法坦然地離開……劉子駿也不會放我離開。與其你我二人皆困於此, 不如放你一個人自由。”

劉子駿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自己,而自己顯然也不能放下這段感情。

郝瑾瑜不是個一直能忍受糾纏的人,與其不上不下,反複糾纏,以至於輾轉難眠,不知前路何方,不如下定決斷。

劉子駿追到此處,本想著好好哄哄媳婦,聽到郝瑾瑜的話,心情瞬間低落,又怒又傷心。

“郝瑾瑜,你可以為了柳閔去工部,可以為了慶雲留下來。說到底,你根本不是誠心想留在我身邊。既然如此,我何必強求?隨你好了。”

劉子駿說罷,拂袖而去。

回到皇宮,他便接到來自暗衛的消息。郝瑾瑜和慶雲正在收拾包袱,如果二人即可出京,到時候暗衛是撤回來,還是繼續保護?

束才驚訝不已,本以為是個簡單的吵架,怎麼就鬨著離京了?

“陛下,大梁幅員遼闊,郝大人要離開京城,再回來那可不容易了啊。”

束才勸解道,“俗話說,夫妻哪有隔夜的仇,何必說一時氣話。”

他算是看明白了,陛下放又放不下,又愛說狠話。到時候,還不是自己悔恨得睡不著覺,做小伏低去哄人?與其如此,何不當初就彆說狠話。

“他想離開,便離開,朕又不是非他不可。”

劉子駿咬牙切齒,仍舊不鬆口。

“陛下,那暗衛這邊……”路鋒小聲問道。

走就走吧,郝瑾瑜孬好喊他一聲‘大哥’,又送了那麼多桃花釀。路鋒也認為郝瑾瑜更適合海闊天空。

“撤……”

劉子駿冷哼一聲,“跟著,我倒是看看他能到哪裡去,玩得有多開心。”

路鋒沉默片刻,道:“臣遵命。”

路鋒領命走後,束才著急地勸解:“陛下,您真打算放郝大人離開?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郝大人的性子,您知曉的。他若不願暗衛跟隨,略施小計,便會脫身。到時候,可就難尋人了……”

“閉嘴。”劉子駿嗬斥道。他拿起奏折,開始批閱圈紅。

束才侍奉著,不敢多說,隻看見陛下手裡的奏折始終保持在那一頁,一動不動。

裝吧,您就裝吧。束才心裡默默吐槽,我看您能裝多久。

不一會兒,劉子駿問道:“多久了?”

“約莫一刻鐘了。按照皇宮到城門的距離,縱馬半個時辰能趕到。”束才小心補充道。

劉子駿眼刀甩過來:“誰問你了……”

他低下頭,片刻後,扔下奏折,急匆匆道:“備馬。”

劉子駿縱馬疾馳,終於在半個時辰內趕到城門。

他氣喘籲籲下了馬,眼神著急地四處尋找郝瑾瑜的身影。

沒有!

他難道已經出京?

“怎麼?來給我送行?”

郝瑾瑜手裡捏著剛買到的熱乎芝麻燒餅,笑語盈盈地問道。

“你……你沒走?”劉子駿嘴唇顫抖,聲音嘶啞,眼圈泛紅,猶如被拋棄的小狗似的嗚嗚咽咽。

“你還是失憶的時候可愛,坦白直率。恢複記憶了,就喜歡放狠話。”

郝瑾瑜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誰說我要走了?”

“那你收拾行李?”劉子駿委屈道。

“我送慶雲離開。他被皇宮困了十幾年,也想外出看看世界。”郝瑾瑜麵露心疼,“慶雲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一個人外出,我總有些不放心,你派人保護他。”

“好。”劉子駿一口答應,唯恐郝瑾瑜後悔。

“我把身上所有銀子都給了慶雲,現在沒錢花,你得負責。”

“好。”

“你再給慶雲送千兩銀票,我怕他不夠花。”

“好。”

“我要去工部任職。”郝瑾瑜眼睛眨了眨,繼續道。

劉子駿猶豫片刻,咬牙道:“好。”

郝瑾瑜拿眼神叼他:“早這樣辦不就好了。哪那麼多事?”

“郝瑾瑜,朕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劉子駿繃著一張臭臉,但嘴角緊繃著,唯恐笑容憋不住露出來。

“彆裝了,吃餅。”郝瑾瑜把芝麻燒餅遞過去一個,“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吧。”

劉子駿吃著芝麻燒餅,眉宇間儘是笑意。

新任工部尚書明商是外派官回京,正手忙腳亂地了解工部事宜。

蔣晏大學士帶一人前來,手裡握著聖旨,宣讀了此人的調任。

明商望著眼前笑容滿麵的新任工部員外郎,心想,這郝瑾瑜的名字怎麼聽得這麼耳熟。六品員外郎還需要陛下親自下旨,內閣大學士親自送過來,來頭不小啊。

雖然升任流程完全不符戶部規章,明商亦不敢多言,反而對郝瑾瑜尊敬非常。

“明尚書客氣,我也來過工部幾次,您忙您的,我自己去工作崗位就行。”

郝瑾瑜客客氣氣地回絕了明商的陪同要求。

不一會兒的功夫,到了上早朝的時間。

郝瑾瑜一身翠竹綠的官服,走在隊伍的末尾。然而,不少官員已經看到了他,皆露出驚懼的表情,紛紛細語,不知討論些什麼。

孫佑常見到郝瑾瑜,眉頭緊蹙,卻不打算上前攀談,丟了閣老的臉麵。

如今閣中三巨頭,分彆是孫佑常、蔣晏、趙鐸仁。趙鐸仁早早站在新皇劉子駿這邊,對於郝瑾瑜亦非常熟悉。

看到是他,三步並作兩步,小跑過來,作揖行禮:“郝提督,真是好久不見,您還好嗎?”

您還活著?雖然這才是趙鐸仁最想問的問題。但老狐狸的他可不打算得罪人。

郝瑾瑜笑道:“趙大人,您的禮數,下官可當不起。在下是六品工部員外郎,至於郝提督,他早已去世不是?陛下親自操辦的葬禮。”

“員外郎說得極是。”

趙鐸仁頓時了然,郝瑾瑜這是金蟬脫殼,換了殼子重新走馬上任。

朝中誰人不知陛下和郝瑾瑜的關係,郝大人的狠毒手段,更是響徹京城十餘年,把郝大人放進前朝,便猶如鯰魚放進小魚中,必然導致魚兒們爭前恐後地跳動,不敢有絲毫怠慢。

陛下,是真狠啊。當真是不給文武百官一條活路,要嚇死我們啊。

眾朝臣皆豎起耳朵聽兩人對話。既然郝瑾瑜如此說,眾人便當作不認識郝提督,隻認識郝員外郎。

有人大著膽子,向前打招呼:“郝員外郎,許久不見啊。”

“許久未見啊,劉大人。”

郝瑾瑜一臉感慨道,“下官外調蘇杭七八年,此次能升任京城,實在是榮幸至極。”

“嗬嗬……”那人跟著傻笑,心想這身份編得有夠周全啊。

如此這般,這位新上任的員外郎身份就坐實了。

朝堂上,劉子駿身著龍袍,端坐在龍椅上。他的眼光越過重重眾人,落到最後一排的郝瑾瑜身上。

這家夥穿一身青綠色,襯著身段越發修長,臉蛋更加秀雅俏麗,水靈靈的小青蔥,真是可愛。

“陛下!陛下!”

“啊?”

明商連喚數聲,劉子駿才回過神。

明商繼續彙報道:“陛下,以上是此次水患受災情況,還欠缺災款五十六萬八千兩,戶部尚未給工部,耽誤百姓救災啊。”

戶部尚書劉亦民聞言,亦很委屈:“陛下,如今秋糧尚未收成,國庫稅銀不足。”

劉子駿聽此,惱怒道:“無用的蠢材,儘是惦念著老百姓那幾斤糧食。你們身為百姓父母官,便少吃兩頓肉,百姓就能活一年。官員按品級捐納銀兩,救助我朝百姓。”

“陛下,此事不妥。”孫佑常當即提出反對意見,“陛下,前年先皇壽宴,百官捐納過一次,去年洪災,您主持大家又捐過一次,如今再捐,恐怕百官也難以維係生活啊。”

“胡扯!捐納區區幾兩銀子,你們難道活不成了?孫卿露出的袖領,瞧著是金線縫的。”劉子駿諷刺道。

孫佑常尷尬地攏了攏袖子。

“陛下,臣認為此事不妥。孫大人有祖蔭,自然不缺這幾兩銀子。但是,百官中家境貧寒者,數不勝數,全靠幾兩俸銀維持家庭。臣以為官員亦是百姓,亦不能虧待。”

郝瑾瑜向前勸解道。

劉子駿的心是好的,但顯然會得罪百官。孫佑常出言反對,正好拉攏百官。劉子駿若真強製百官捐納,豈不是把百官逼向孫佑常?

更何況,於貪官而言,捐個三五百兩,隻會讓他們克扣百姓千兩。而於清官而言,顯然是不公平,真影響到他們的生計。

劉子駿剛想反駁,郝瑾瑜遞過來一個可憐巴巴的祈求眼神。

算了,郝瑾瑜第一天上朝,怎麼能落了他的臉麵。更何況,郝瑾瑜說得有理。

“兩位愛卿所言有理。”

劉子駿語氣緩和,略作思忖,道:“各地商賈多有隱瞞收入者,凡主動上繳瞞報稅收者,免予處罰,若被他人主動告發,則查抄所有全部財產,舉報者可獲得百分之三十。立刻下詔實施,給予各地商賈三天時間,收繳財產全都充歸國庫,不得怠慢。”

此項措施收取的是地方巨富們的財產,眾官員鬆了口氣,直呼陛下英明。

下朝後,孫佑常主動找郝瑾瑜攀談。

“郝大人,許久未見。方才要多虧你勸阻陛下啊。”

郝瑾瑜笑吟吟道:“大人哪裡的話,陛下想必從沒打算讓我等捐納,不過是為了推行告緡令,嚇唬嚇唬我等罷了。”

孫佑常有些吃不準陛下到底是實心誠意要找官員的麻煩,但是對於郝瑾瑜重新出現在朝堂,心中疑慮頗多。

還沒寒暄幾句,束才公公便過來有請郝瑾瑜。

孫佑常不動聲色地看著二人離開,偷偷去麵見孫太後。

“妹妹,郝瑾瑜死而複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前朝,陛下意欲何為?”孫佑常道。

孫婉翊驚訝不已:“他竟沒死?”

“毫發無傷,甚至白胖了不少。”

孫佑常語氣帶著些埋怨,“之前郝瑾瑜假死,陛下的悲痛可謂驚天動地啊。妹妹在後宮竟沒有聽到一丁點風聲?”

孫婉翊不滿地皺眉:“那後宮本就被暗衛把持,我塞的幾個人也多在後宮嬪妃身邊。如今新皇當政,我那點暗樁早就沒了用處。更何況,這新皇心思細膩多疑,寢殿周遭安排得密不透風,根本不給我機會……倒是哥哥,朝堂官員現如今也不咋聽哥哥的話了吧……十分畏懼新皇的權威。”

“妹妹,話不能這麼說。新皇剛登基時,羽翼未豐,我想刺殺他,你卻非要阻攔。如今,他辦成了幾件事,得了群臣的尊敬,怎麼能怪到我頭上?”孫佑常道。

“你現在是怪我?!”孫婉翊拍桌而起,“我為了孫家,嫁給老皇帝那頭豬!過得什麼日子?!”

孫佑常臉色一黑,忍道:“妹妹現在過得不是神仙日子?先苦後甜,孫家也不會虧待你。”

孫婉翊懶得和哥哥吵,喝了口碧螺春,淡淡道:“謀殺不成,是要誅九族的。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近日,孫清韻頗得皇上寵愛,不妨為兩人促成好事……”

第57章 行動

“站這麼久, 累了吧,快來吃早膳。”劉子駿滿眼笑意,拉著郝瑾瑜的手坐下, 又是夾菜又是端粥。

郝瑾瑜瞧見他春風滿麵,略帶狐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想乾啥?”

“愛卿這話說得有失偏頗,我何時對你不言笑晏晏了?”

劉子駿頓了頓,直言道,“你以後就住宮裡, 住我寢殿。”

“這成何體統?”郝瑾瑜蹙眉, 甚覺不妥, “我死而複生,已然成了旁人指指點點的對象,若再和你萬分親密, 豈不是惹人非議?不知多少人盯著我。”

“正因如此,朕要保證你的安全。暗箭難防,你同我一起,安全些。”劉子駿眼神哀求道。

“這……”

郝瑾瑜猶豫不決,劉子駿拍板道:“就這麼定了,你以後還要去工部上值,快點吃, 彆遲到了。”

“你是真心想讓官員們募捐,還是隻想借此推行告緡令?”郝瑾瑜問道。

劉子駿:“自然最想要官員募捐, 這些官員搜刮民脂民膏,是該為百姓做些什麼。不過, 你說的也在理。我此時國庫不豐,兵權不穩, 不宜得罪太多官員,引起他們的反抗。等到了一切穩固,貪官汙吏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讓他們不得好死。”

郝瑾瑜點點頭,有他在身邊,劉子駿行事作風如果能變得溫和些,不失為一件好事。

他吃罷飯,便返回工部,需要交接的工作還有很多。

——

傍晚時分。

劉子駿把玩著酒杯,眼神銳利,神情陰沉,低頭看向跪地之人:“這就是孫太後的打算?讓你在朕的杯盞中下藥?”

孫清韻的身形顫抖,他與皇帝接觸不深,逢場作戲般繞著後宮四處走走,給太後做做樣子。但孫清韻卻極為畏皇帝,直覺告訴他,稍有異心,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他的恩師、青梅還有父母親人皆被皇上控製,他也不敢有任何異心。

“孫太後知曉郝大人出現,認為陛下與郝大人的感情甚篤,唯恐小人不能夠抓住陛下的心,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退下吧,明日告知太後,你已得逞。”

孫清韻走後,劉子駿吩咐束才把藥酒暗中送給虞蓬研究,看看有什麼蹊蹺。

就在這時,郝瑾瑜回來了。

劉子駿眼鏡一轉,與束才耳語幾句。

郝瑾瑜剛進寢殿,便見束才神情古怪,動作慌張,小聲對郝瑾瑜道:“陛下被下了藥,大人您快去看看。”

郝瑾瑜聽此,急切地跑向內寢。

束才躡手躡腳地關了門。

郝瑾瑜還未到達床邊,便被人撲倒在地。

劉子駿臉色通紅,喘息急切,眼神濕漉漉,可憐兮兮道:“娘子救我。”

“你……你慢點……”郝瑾瑜小聲道。

郝瑾瑜上任第二天,便告了一天假。

孫太後得到消息,孫清韻得手了。她聽說皇帝賞了不少金銀珠寶給孫清韻,兩人在禦花園舉止親密,你濃我濃。

過幾日,孫太後得到消息,郝瑾瑜與劉子駿發生爭吵,已有好幾日未去皇帝寢宮。

兩人在禦書房發生激烈的爭吵,郝瑾瑜氣惱地離開,恰巧遇到孫太後。

“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郝瑾瑜跪地行禮。

太後扶郝瑾瑜起身,瞧見他臉色怒氣未消,笑吟吟邀請他小敘。

侍從看茶,兩人入座。

“哀家與大人十幾年的老朋友了,大人因緣際會,死而複生,真叫人感慨萬千。”孫婉翊為太後,但年齡三十有餘,一顰一笑,光彩奪目。

她表現得極為熟稔,仿佛真是老友敘舊。

“人活久了,想得事情就多。換個環境,也不失為另一種開始。”郝瑾瑜感慨道。

“陛下把提督府給抄了,郝大人這一轉換生活,損失不小哦。”孫婉翊笑語道。

郝瑾瑜麵色一僵,眼睛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有些東西,是我的終歸是我的。再是清俊的可人兒,也奪不走。”

“郝大人這話,哀家不認同。哪朝哪代,不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其他都是虛的,握在手裡,才叫真實。”

孫婉翊朝侍奉宮女使了個眼色:“知曉大人喜愛糕點,特意做了些,大人拿回去吃。”

郝瑾瑜接過糕點木盒,打開一看,璀璨璀璨的金元寶碼得整整齊齊,塞得滿滿當當。

郝瑾瑜眼前一亮,笑道:“隻有太後還記得微臣那麼點愛好。”

“陛下雖養在哀家膝下,到底年紀大了,有些隔閡。哀家擔心陛下的身體,還要郝大人多多通報些,免得哀家擔心。”孫婉翊道。

“太後拳拳愛子之心,微臣定然知無不儘。”

郝瑾瑜眯著眼道,“隻是皇帝跟前有了新人,看著微臣恐怕就覺得礙眼了些呢。”

孫婉翊:“大人何須生氣呢?帝王心性不定,怎可能隻鐘情於一人。娥皇女英,左右相伴,天大的福氣呢。”

“太後說得有理,微臣受教了。”

郝瑾瑜明白,孫婉翊這是既想拉攏他,也不想放棄孫清韻這顆美人棋。

郝瑾瑜走後,孫婉翊的心腹宮女不解地問道:“娘娘,之前鬨那般大的動靜假死,消失的無影無蹤,郝大人這次又出現了,到底緣何故啊?”

“郝瑾瑜之前掌管暗衛,新皇疑心重,怎麼可能容許暗衛被他人掌控?約莫著想殺了郝瑾瑜。如今看來,郝瑾瑜有些手段,不僅從中逃脫,反而讓陛下重新重用他。隻可惜,人心堪比紙薄,帝王的鐘情更是輕輕一戳,就破了。”

郝瑾瑜假死時,孫婉翊也曾感動於劉子駿悲天動地的演出,可如今看來,郝瑾瑜重新返還朝堂,必然是不甘心啊,劉子駿這位新皇也沒付出多少真心。

兩人同床異夢,正是她拉攏郝瑾瑜的好時候。

郝瑾瑜提著一盒金元寶,偷摸摸地回來找到劉子駿。

“咳咳咳……老子包你三晚,老子要在上麵。”郝瑾瑜趾高氣昂地說道。

入住寢宮後,郝瑾瑜被折騰得有些受不了,偏偏劉子駿安排的飯菜不是生蠔,就是鹿茸腰子,當真是又補又虛。

郝瑾瑜受不了了,於是和劉子駿大吵了一架、兩架、三架……這小子倒好,丁點機會不放過轉頭把消息賣給了孫太後。

果然,孫婉翊坐不住,找到了自己。

“金子你收著,晚上我都隨你。”劉子駿笑得一臉寵溺。

郝瑾瑜太羞澀了,如果能在上麵,彆有一番風味。

此後,孫婉翊便暗中不時送些金銀珠寶給郝瑾瑜,郝瑾瑜暗中全收。

夏至已過,秋天將至。

孫婉翊同時收到了孫清韻和郝瑾瑜傳來的消息。兩人消息一致,皆是皇帝密信於遠在邊關的薛天安。

信中,皇帝儼然已知曉孫家與外邦私通,出賣軍事布防圖的消息。

三弟孫佑響正協防北隘關,皇帝要求薛天安傳遞假消息,一方麵故意讓孫佑響閉守關口不出,一方麵以孫佑興的口吻傳信給敵邦,說孫佑響佯裝故意出關,讓關口失手,正是他們攻占關口的好時候。

這樣,兩方一攻一防,正好照麵,打個措手不及,薛天安趁亂暗殺孫佑響,再冠上敵邦所為,如此悄無聲息殺害孫佑響,同時破壞了孫家和敵邦的結盟。

皇帝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此消息非同一般,孫婉翊緊急和孫佑常聯係。孫家的底氣就在邊關,三弟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孫家就完了。

關乎孫家生死,孫佑常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派親信八百裡加急傳遞消息給三弟。

同時間,劉子駿便收到了孫家派人出城的消息。

“孫家已上鉤,要薛天安做好準備。”劉子駿滿意地合上紙條。

“陛下,如此做法會不會太過冒險?”蔣晏說道。在他看來,陛下是位明主,隻要和孫家繼續博弈下去,過個三年五載,孫家必然倒台。

如今突然發難,雖然能夠誘敵深入,但是過程稍有不慎,薛天安性命不保不說,孫佑興可能狗急跳牆,率領大軍造反。孫佑常再在京中策反百官,到時候內外夾擊,大梁朝有可能就此覆滅。

“好時機往往一瞬即逝。一來,孫家此時相信瑾瑜是內應,但時間一久,必然會懷疑。二來,薛天安在邊疆呆的時間越久,危險就越大。與其等待,不如主動出擊,一擊致命。等到薛天安傳來消息,我們這裡也同步行動。”劉子駿道。

郝瑾瑜亦頷首表示認同,沉思片刻道:“希望孫佑興能夠按照我們的設想行動。”

“放心。根據薛天安的消息,孫佑興此人極為自負。他接到假消息後,必然不會躲在關中,坐等外敵攻打。大概率會主動出擊,提前截殺薛天安。孫佑興帶著人馬找薛天安興師問罪之際,就是甕中捉鱉之時。到時,三十萬大軍群龍無首,薛天安把孫佑興的死嫁禍給蠻夷,拿著聖旨掌控局麵。”

劉子駿指著桌麵上攤開的邊界軍事城防圖,道:“我已暗自遞消息給西南邊陲的吳將軍,如西南大軍雖然不足孫家大軍的三分之一,實力卻不容小覷。

薛天安萬一失敗,吳將軍會第一時間出手,半路攔截孫佑興的大軍,給京城拖延時間。到時我會召集各方將領,與之進行決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郝瑾瑜道,”我相信你是天命之子。“

劉子駿銳利如刀的眼神忽然柔和起來,看向郝瑾瑜道:“你也是我的天命之人。”

乞丐,他當過,皇帝,他也當過。作為劉璋,他一生無憾。

為何又要他重生為劉家子弟?劉子駿相信,於國家而言,大梁朝缺少一位中興之主。而於劉璋,僅僅是為了遇見郝瑾瑜。

大梁朝滅了,自然有其他的趙錢孫李王來重新書寫曆史。郝瑾瑜沒了,劉璋再活一世的意義便沒了。

郝瑾瑜曾問他,他與皇位哪個重要?他回答,兩個都要。

後來,郝瑾瑜想要自由,他想要皇權,該如何解決?他說,會有辦法。

辦法,其實他早該知道的。隻是那時,他還沒捫心自問過——整個大梁王朝,如今在他手裡,他可以與孫家賭一次輸贏。而郝瑾瑜,劉子駿可從未想過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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