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姑娘,今日過來是有點事情想要請教。”晏清緒道。
“晏公子請講。”
桌子下麵,何青瑜悄悄踢了晏清緒一腳,示意他“委婉一點。”
……
“安姑娘,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他有個家裡定的娃娃親。因為他向來不喜歡這種被家裡定了終身的舉動,所以便把這門婚事退了。之後卻陰差陽錯遇上了這個姑娘,兩人聊得十分投緣,我這位朋友覺得這位姑娘就是自己的命中之人。”
晏清緒看著安雨道:“安姑娘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
安雨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緊張的何青瑜。
“不說看待吧,我若是這位姑娘,斷然不會對這種訂了婚又不尊重人、詢問姑娘意見便自顧自退婚,日後還想著不彌補姑娘損失,隻說情情愛愛的人感興趣。”
“……”
作者有話要說:
第52章 被請出店
“不說看待吧,我若是這位姑娘,斷然不會對這種訂了婚又不尊重人、詢問姑娘意見便自顧自退婚,日後還想著不彌補姑娘損失,隻說情情愛愛的人感興趣。”
聽到安雨如此回答,晏清緒一愣。
這著實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為何?”
“我似乎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安雨道:“婚姻算得上是人生大事,定婚沒經過那姑娘本人的允許便罷了,你說的是娃娃親。但‘退婚’對於被退的那一方一定會產生不好的影響,不是嗎?”
晏清緒聽著安雨的話,墨色的瞳孔盯著她。
俊秀的臉像是不解,又像是有了一絲了然。
他認真思考片刻後點了點頭,算是認同安雨所說的話。
“那就是了,如此大事你那朋友退婚的時候都沒有和她商量,連聲招呼都沒有,那姑娘卻不得不承受這件事情帶來的影響,晏公子你覺得公平嗎?”
晏清緒沉吟片刻,輕聲道:“不公平。”
安姑娘和他的想法不同,但奇妙的是在某一點的立場上似乎是相同的。她說訂婚和退婚要經過這兩人的“允許”……
晏清緒從出生到長到現在這麼大,身邊的官家、長輩、或是朝中官員,都覺得定親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
噢,你問當事人的意見?年輕之輩,哪懂這些,聽長輩的便是。
他周邊所見的夫妻也好,眷侶也罷,大多都是年少時家中說來的親事。雙方要講究門當戶對,還要講究八字相和,男方提親時還要看那女子是不是賢良淑德、能夠持家……
晏清緒讀了那麼多書,看過那麼多人情世故,總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家裡給說的親事,說是為了年輕之輩好,可日子怎麼樣不是還要自己過?
看著自己的父親和母親真心相愛,他總覺得彆人家那些“為了成婚而成婚”的夫妻過的很不如意。
成婚時看著雙方家族條件、嫁妝、兩人性格,甚至考慮八字。可唯獨不把兩人的感情考慮進去,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成婚後那麼多年兩人相守,若是沒有半點感情,又靠什麼攜手走過那麼多年的歲月?
更不用說兩人還要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
他自小便被教導“有什麼說什麼”,就連“毒舌”也是他不用油滑世故、左右逢源的體現。是以他這麼多年,不僅平時說話養成了直言不諱的性格,連自己的婚事也隻追求“相愛”。
——若是連日後幾十年都要朝夕相對的人都要被彆人安排,而不是自己真心喜歡的,不覺得人生有些悲哀嗎?
……
是以他年少時知道自己被定了一門親事時,就對這門親事本能地反感,這些年來也一直在跟這門親事做抗爭。
聽到安雨的話,晏清緒才多多少少意識到,自己想要追求自由,倒是忘記了對方也有追求“自由”的權利。
——而自由地做選擇,則是在“退婚”這件事情當中自己有、而對方沒有的權利。
如此一來,還是隻有自己能按照意願行事,而對方不得不接受家裡……噢不,是他晏清緒想要做出的決定。
……晏清緒沒有想到自己不想被強迫,反而成了那個去強迫彆人的人。
……
“既然不公平,那麼那位姑娘對晏公子那位朋友不感興趣不是非常正常?”安雨道。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有耐心。
對這晏清緒做下的事情,自己知道了之後怎麼也該擺著張冷臉,直接下逐客令才是。今日居然還認真回答了對方的疑惑……隻能說自己今日地脾氣有點兒異常的好。
……可能是因為方才魏太師與自己聊天時,說到了那晏公子還特地帶著何青瑜一起去醉仙樓裡替他們永安食鋪找場子吧……一碼歸一碼,人家既然幫了自己,那就解釋清楚,讓他“死也死個明白”。
這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
安雨想了想,自己本來一開始的計劃便是若晏清緒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便果斷和對方乾淨利落的劃清往來,讓晏清緒用那吃不到永安食鋪美食的遺憾彌補自顧自退婚的過失。
不過正是因為這場“諜中諜”,安雨反而不知道眼下該如何表明真相了。
……
他以為他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告訴他我知道他知道以為我不知道,但實際上我知道?
……
聽見安雨的話,晏清緒的頭有些耷拉下去,眼神也瞄著桌子上的某個地方,似是在思考些什麼。
片刻後,他抬起頭來,真誠地對安雨道:“安姑娘,對不起。”
一旁的何青瑜一開始聽的便心驚膽戰,他知道這一堆事兒的來龍去脈,也知道此時桌子上的二人看上去和和氣氣,但是有一個人像是潛伏在黑夜裡的狼,說不定什麼時候瞄準時機便果斷出擊……
而他的好友子儀,才正是那隻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彆人陷阱的小兔子。
聽到子儀道歉,他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開玩笑,和這人相交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聽見他這樣真誠的道歉過?
……
另一旁的安雨倒是演的逼真,她擺出訝異的表情來問道:“晏公子為何向我道歉?”
安雨這反應不可謂不快了。
剛才她還在思考如何捅破這層窗戶紙,沒想到晏清緒自己說了。
“子儀……”何青瑜抓住了晏清緒的袖子,有點兒想阻攔的意思。
現在瞞著雖然也不會改變事實,但是他們還可以在永安食鋪吃幾天炸雞!若是子儀現在說了,他們可就沒機會了!
這吃炸雞的機會來的容易嗎?
不容易!那是他忍辱負重,努力隱瞞,各種圓話才得來的!能不能不要如此短暫!
晏清緒甩開何青瑜的手道:“安姑娘,對不起。有一件事我必須告知。”
“何事?請說。”安雨還在裝作不知。
“我便是那晏國公府的公子晏清緒。”
“……”
“我也是今日剛知道,安姑娘便是左相府家的千金。”
安雨表現出“反應一下”的樣子,隨即帶著微笑的臉冷了下來,淡淡道:“原來晏公子口中那位朋友,就是你自己。”
“正是。”
……
“退了婚還找上門來,又是圖什麼?”
“安姑娘聽我解釋,之前那退婚不過是不想被‘父母之命’束縛,卻沒想到那事對安姑娘的困擾。如今遇到安姑娘,堅韌聰慧,頗為心儀……”
安雨冷笑一聲,打斷了晏清緒的話:“那以前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晏公子想的未免過於簡單。”
“不是……”
“你我相識才多久?這份心儀也來的有些廉價。”
“我……”
……
“什麼意思?”中氣十足的聲音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之中。
一旁魏太公正在看熱鬨,明明剛才那些事情他都聽得懂,怎麼突然一下子就變成了他聽不懂的內容?為什麼突然道歉?這小子是國公府家的就怎麼了?小安是左相府家的又怎麼了?
隻顧著找美食·不了解京城八卦·魏太公一臉迷茫。
“唉,太公您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問問題了!”這不添亂嗎!
何青瑜趕緊上那一側拉住了魏太公道:“我跟您解釋!”
就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影響這倆人的對峙了!
……
“小五。”安雨喚道。
“來了安老大!”小五聽見招呼從後麵跑出來。
“帶人將晏公子與何公子‘請’出去,日後見到這兩位就不必讓他們進店了。”
“啊?”小五愣了一下,很快反映過來安老大這是要跟對方攤牌了,像模像樣地擼起袖子就去叫陳二皮他們都過來。
很快,幾個人麻利地站在了晏清緒身後。
“那便請吧。”安雨道。
晏清緒的眉頭皺地死緊道:“安姑娘這是?”
他想過安姑娘知道之後會不高興、對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和善……但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直接掐滅了兩人日後見麵的可能。
“自然是請晏公子出去。”
“我可以彌補。”
“我不需要彌補,隻希望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各走一邊。”安雨直截了當。
……
“還等什麼?”她對身後的陳二皮等人道。
“晏公子,得罪了。”
……
陳二皮等人行動很快,不愧是以前城東令人“聞風喪膽”的角色們。
片刻後,晏清緒和何青瑜站在了永安食鋪門口。
……
“子儀啊,我說什麼來著?說了委婉點兒委婉點兒,你怎麼不聽勸呢?還直接報自己大名?”
這可倒好,還能吃到的炸雞到嘴邊飛了。
“……”晏清緒的眸子半掩,像是不死心,還在朝著店裡望。
他心裡難過,但不後悔。這件事情自己知道了,若是拖著不說,日後安姑娘知情,想必會更加生氣。
晏清緒從不屑於那種虛偽行徑。
但……
心中酸澀異常,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本以為終於遇到自己的命中之人,卻因為之前犯下的錯誤變成如今這樣。
他終究還是不甘心。
第53章 西域來使
京城這兩日熱鬨的緊。
除了中秋佳節臨近,另外還有一件大事。
——西域的節度使要來華朝了。
華朝疆域遼闊,南北跨度大,但東西南北四麵各是彆的民族。與平定北方時華朝的艱辛不同,西域可以說一開始就表現出了非常友好的態度。
自華朝建立伊始,西域便和華朝建交。
西域的首領比那些北部的蠻子講道理多了,也不像其他那些周邊民族一般好戰。
尤其西域這幾代的“王”都十分在意他們子民的生活,西域那地方日照少、氣溫晝夜都是極端,各種作物種下去遠遠不如在華朝長得好。
如此一來何必打仗?通商才能讓子民們活的好吃的飽穿的暖,而穩定的政治環境才能讓西域的子民們有一個安全的環境,“王”在這一點上想的十分清楚。
華朝是禮儀之邦,投桃報李。西域拿出了誠意,這麼些年華朝自然也沒有虧待過西域,是以雙方互相通商了這麼多年,關係保持的十分良好。
……
這麼多年過去,西域和華朝的通商已經發展的非常繁榮。京城的百姓們也已經習慣這些西域的來使每年都在這個時候來到京城,帶著他們西域獨有的貨物—那可是平日裡京城見不著的稀奇玩意兒。
駱駝鈴、琉璃玉、淩波紗……還有烤鷹腿、刺株肉……
好看的好吃的和京城本地的東西大不相同,更彆提每年西域的使節團過來,還能看見無數好看的美人兒們。
——西域的男女都是絕色,這可是個大飽眼福的好機會。
最讓京城百姓們興奮的是,聽說那位西域的王子這次也在使節團中,一起來到中原。
之前西域的使節來到京城時,便屢屢聽到他們提起他們西域的這位王子有多麼“撒布道”,也就是帥的意思。
聽說那位不僅身材勇猛,善於騎射,臉更是絕。一雙眼睛被稱為是“月亮映射在瞳孔中的聖湖”。
當然,這是西域語言翻譯過來的意思。
如今佳節臨近,且又到了和西域友人友好交流的時機,京城百姓們早已準備起來東西和西域人“以物易物”,自是非常熱鬨。
……
“太公,於良那邊怎麼樣?”
這日在上朝時,聖上問道。
聖上喚魏太公一聲老師,是以在朝堂上提起來語氣都客客氣氣的。
“犬子在三日前給我回了信,按照日子估算,西域使臣團應當在今晚便能抵達京城了。”
魏太師上前一步回答道。
“今晚啊……西域使臣舟車勞頓,便不必讓他們進宮了,若真是今晚到了,便安排好他們下榻驛館,明日再進宮吧。”
“遵旨。”
魏淮延便是魏太公的兒子,字於良。他本在江南任官,前一陣兒聖上打算召他回京,想了想正趕上西域使臣要進京,便去旨讓魏淮延順便領了這迎接西域使臣的差事,同他們一起進京。
左右魏淮延的官兒也不算小,父親就是當朝太師,讓他去迎接西域使團,也不算慢怠了遠方來客。
“宮宴的推薦名單都遞上來了嗎?”議完政事,皇上提了一句。
“回皇上,遞上來了,已經統計好所有的酒樓食鋪。”
“行,那宮宴的比試也可以開始了,儘量在五日內結束,彆誤了佳節。”
臣子應下。
……
這日下朝,左相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一股不那麼友善、又充滿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安豐茂習以為常地看回去,本以為那目光的主人是老對頭晏國公,看過去才發現另有其人,是……魏太師?
……
不友善也就算了,那種充滿探究、還隱隱寫著“你好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安雨和太師說了些什麼???
他不敢細想,本來這幾日下朝走的就快,現在走的更快了。
後麵有的臣子看見了,還朗聲道。
“左相身體真好啊,看著健步如飛,都跑起來了!哈哈哈!”
“你不懂,這說不定是家裡有美嬌娘,左相等著回去呢!”
遠遠跑走並聽到這一切的左相:“……”
同僚們,閉嘴吧。
入夜。
京城驛館。
一名俊朗高大的青年走出了驛館,他身著一身墨藍色的官服,卻毫不講究地坐在了門口小攤販的板凳上。
“老板,來份兒餛飩。”
“好嘞,勞駕客官您稍等,餛飩馬上好!”
坐下的青年正是魏淮延。
他剛把西域的使團們安頓好,讓隨行的小廝先回家報個信兒,自則坐下來想吃一口京城的小餛飩。
在江南呆了這麼些年,乍一聞到熟悉的“京味兒”,還頗為想念。
父親醉心於美食,想來應該也能明白自此時的感受。
……
“官爺,您的餛飩。”
一碗熱氣騰騰撒著點兒蔥花的餛飩被放在了魏淮延的麵前,他聞著那餛飩的香味兒先喝了口湯。
熱湯順著喉嚨下肚,在這秋季稍冷的涼風中份外合適。
他不像父親那樣沉醉美食,以前甚至在魏太公為了吃一家不易買到的菜品而抓心撓肺時還覺得不理解,但眼下這一刻,他覺得自有點兒理解父親了。
——可能因為在江南呆了這麼些年,還是吃不慣那邊兒的菜品吧,一回京城吃上熟悉的吃食,魏淮延隻覺得渾身舒坦。
這應該就是父親吃到自心儀美食之時的感覺。
他用勺子舀起一個小餛飩,放在口中細細咀嚼——嗯,皮兒薄餡嫩,還帶著熱乎乎的餛飩湯。
或許是這些日子護送使團操勞,又或許是今日都沒怎麼進食,饑腸轆轆的狀態下吃小餛飩隻覺得格外美味。
魏淮延閉著眼睛仔細品味,待到這一口下了肚,他方才睜開眼睛。
嗯……熟悉的京城,熟悉的百姓打扮。
……
嗯?
方才從他眼前疾速閃過去的是什麼東西?
魏淮延定了定神兒,站起身來。
那似乎是兩個人……
上身披著鬥笠,腹肌外露,臉上還蒙著麵紗。
……
這不是他剛剛安頓好的使團嗎?
吃口餛飩的功夫怎麼就跑出來了???
餛飩也彆吃了,魏淮延抄起桌子上的佩劍連忙跟上。
“哎!官爺!你還沒給錢呢!”
“噢!!對不住。”魏淮延往回退了兩步,從腰部掏出碎銀放在了桌子上。
“誒!官爺!用不了這麼多錢!!”
“——不用找了!”聲音從遠處傳來,一句話的功夫魏淮延儼然已經竄出去老遠。
……
那餛飩攤兒的老板從桌子上收起碎銀,看了一眼魏淮延的方向。
——這位官爺還是個練家子兒呐!
……
魏淮延疾行,唯恐跟丟了西域使者。
還好有輕功底子,在人群裡發現了兩位使者。
——也有可能是因為西域人的裝扮在京城百姓之中過於特殊,想不注意到都難。
眼看那兩人用手比劃著什麼,似乎在和百姓對話,魏淮延上前一手拍住了其中一位的肩膀。
那人回過身,魏淮延對上了一雙淡青色的碧眼。
金色的發絲隱藏在兜帽之下,麥色的皮膚和深邃的眼窩。
魏淮延:“……”
——行,出來的還不是彆人,西域王子親自跑出來了。
也難怪他方才看見這兩人跟京城百姓用手比劃。西域使團裡絕大部分人都是經常來華朝的,基本的漢語都能說兩句。
也就這兩位——王子和他的“哈節”,因為沒來過華朝,漢語都不會怎麼說。
“哈節”也就是他們京城裡書童一類的角色。
護送使團一路過來,怎麼也有一個月了,魏淮延多多少少會了些基礎的西域語。
他簡單地問王子這麼晚了出來乾什麼。
那西域王子倒是用漢文回答他的,回答的還很簡單明了:“餓了。”
魏淮延:“……”
我不是準備好了吃食才走的嗎?
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還挑食?
那西域王子指了指百姓,道:“說,砸疾,好。”
說完還比了個大拇指。
旁邊的百姓們也知道這兩位是西域來的,笑著跟魏淮延道:“官爺,我們是在給這兩位推薦炸雞呢!”
炸雞?
魏淮延雖然不在京城,倒是知道這回事兒。
因為他那位父親給他寫的家書裡有一半兒都在寫這炸雞有多好吃。在家書裡寫菜品已經是魏太公的慣常操作了,不過最近的家書中這“炸雞”占據了所有菜品的篇幅,可見他家老爺子有多麼喜歡這菜品。
除了炸雞,他父親還一直提起一家叫做“永安食鋪”的店鋪。
不過那店鋪在城東,現在已經入夜,縱使幾人腳程再快,過去人家說不定也已經關門兒了。
……
魏淮延連比劃帶說地跟西域王子表達,那“砸疾”的店鋪很遠,現在又很晚了雲雲。
他一路護送這使團過來,眼看已經到了,明日就要覲見,魏淮延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西域王子聽完了他的話,歪了歪頭,吐了幾個字。
“這,簡單。”?
如果魏淮延知道西域王子的“簡單”意思是他們西域的輕功快如鬼魅、神不知鬼不覺的話,或許就不會給他指了一下永安食鋪的方位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安雨:我謝謝你啊
==
推薦好友桃品如的古穿美食文!
《帶著移動美食城去穿越》
林諾諾怎麼也沒有想到,遊戲第一名的獎勵居然是穿越到天煞孤星身上,拖著營養不良還有嚴重胃病的身子每天擔心下一頓吃什麼。
屋漏偏逢連夜雨,黑心的大伯母居然趁她不注意,用一袋地瓜把她賣給了村裡有名的流氓混混。
不甘心屈服命運的她,利用遊戲商城智鬥極品親戚,毒打流氓混混,開辦火鍋、自助、肉蟹煲,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可當她雄心壯誌要往京城開連鎖店的時候,那個一直和她不對付的臭屁廚神之徒居然也屁顛屁顛跟了過來。
“先生不是打算去南鄔品嘗最近大熱的鬆玉糕嗎?”乾嘛和我走一條道。
某人對著六月的烈陽信口雌黃道:“我忽然想起來京城的桂花糕也是不遑多讓的。”
“哦,原來如此。”林諾諾示意車夫調整了前進方向,“那這南鄔的鬆玉糕,我就代先生品嘗了。”
誰知對麵馬上的俊俏公子也轉了向,“不過在下覺得還是鬆玉糕更勝一籌。”
第54章 深夜訪客
永安食鋪今日比平時關的晚了些。
無骨琥珀炸雞推出後,店裡的客流量比往日還要大上一些。來的人多了,每日關店的時間都在往後延。
——因為客人們點的東西越來越多。
今日看著客人們少了,安雨便走到後廚,擼起袖子站在了烤蛋撻的窯前。
眼看著生意越來越紅火,倒是可以開始研究新菜品了。
香辣雞排、脆皮大雞腿、蔬菜沙拉、蛋撻和啤酒、氣泡水都有了,漢堡倒是可以做著試一試了。
作為一個快餐店,不能光有肉食,還得有實實在在能頂飽的主食才是。
雖然這京城的食鋪似乎不那麼講究這些,但安雨相信,放了雞腿肉生菜和沙拉的漢堡已經能在京城食客之中引起不錯的反響。
……
“小安!你出來一下!”魏太師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
安雨循聲出去,隻見魏太師坐在店裡笑眯眯地看著她。
“來,老夫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講一講。”
安雨以為魏太師這個時間過來,可能是對店裡如今的生意有些什麼想法,便附耳過去聽。
……
一老跟一少說著話,安雨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
……
“小安,老夫的提議如何?左右現在店已經要關了,你也沒有什麼旁的事。”
安雨站直身體,直截了當地道:“太師,不了。”
“怎麼?”
安雨一邊收拾食客們離開後留下的桌麵,一邊道:“太師,您就不要老提這事兒了,我現在正是要扛起食鋪的時候,沒有時間想那些男女之事。聽說您兒子今日回京,還是早些回府團聚吧。”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前世在現代時沒體會過家長催婚的她,穿到古代被退婚淪落到現在,竟然被一位長輩追著要和他兒子相親。
倒是有些荒唐。
“小安!我兒真的帥,人又好,又沒有那晏小子一身的高傲!人踏實肯乾,和你最為適合了。去見見好不?”魏太師跟著安雨收拾店鋪的行動軌跡,從店裡的東邊跑到店裡的西邊。
上次在安雨那小破院子門口時,魏太師聽見左相因為家裡的一個妾就把這麼好的小姑娘趕出來,心裡便生了“把這小姑娘拐到自己家來”的念頭。乾女兒收不成,兒媳婦也行!
後來店裡事情忙起來,朝中事情又多,魏太師一時之間便把這件事情放下了。
這不,前兩日在店裡聽說了一樁勁爆的消息,原來小安和那晏清緒有過婚約,那晏小子還不知道珍惜?退婚了?
把小安拐到自己家做兒媳婦的心思便再次像熊熊烈火一般燃燒起來。
正好那小子今日回京,多好的機會啊!魏太師怎麼可能放棄?
“太師,男女之情豈能兒戲?您是做長輩的,我不好說什麼,但您與兒子分離這麼久,怎麼知道他現在沒有意中人呢?若真是這樣,我貿然跟您回去,才是尷尬。”
眼見魏太師“強迫相親”的意願強烈,安雨也不得不找了個借口拒絕。
“意中人?哈哈哈那樣就好了!就我家那小子?真是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指望他自己找姑娘相好,無異於癡人說夢。”
安雨:“……”
倒也不至於如此說自己兒子。
魏太師和安雨熟起來後,說話遣詞真是越來越不講究了。
……
“怎麼樣?小安你就跟老夫回去看看,不成也沒事兒啊!”
“不去!”
安雨也不客氣了,直接如此道。
“為何!我家小子絕對不比那晏小子差!”魏太師見安雨就是不答應,也開始吹胡子瞪眼胡攪蠻纏起來。
“和他比什麼,這不是一碼事。”
“那你都能和那小子訂婚,為什麼不能跟老夫去見見我兒子!”
“這之間有什麼聯係嗎?”
“當然有!就像是雞排和雞腿之間的聯係!”
“……”
安雨無語,覺得她和魏太師真是各說各的。
眼看魏太師還要說,她先一步丟下一句:“不說了,我先去研究新菜品了!”便溜進了後廚,並關上了門。
——還插上了門閂。
耳邊終於清靜下來,安雨深深歎了一口氣。
沒想到在古代的這個身份和自己生身父親關係不好,逼婚的人還能從彆的地方冒出來。
看來熱衷於促成子女的婚事,是現代古代許多做父母輩之人的通病。
……恐怖如斯。
雖然躲的倉促,但是現在終於可以開始著手做漢堡了。
——她準備先烤一烤漢堡皮試一試。
安雨從缸裡舀了一勺麵粉,放進盆裡。安雨加了點兒水,將麵揉成麵團。
烤漢堡皮的麵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軟,她用適中的力道揉著麵團,腦子裡思考著應該醒多長時間的麵。
麵團揉好,安雨一抬頭,措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碧眼。!!!!!!
擀麵杖就在手邊,她順手就抄了起來。
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看黃曆,不知道上麵有沒有寫著“不宜出門”。
前腳剛躲開逼人相親的魏太師,後腳就在自己後廚遇上了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綠眼怪!
……
“砸雞,在這……”那碧眼的主人說了這幾個音節,遲疑了一下又蹦出來了一個“媽”字。
媽?
這碧眼人出現的蹊蹺,還上來就朝她叫媽?
這個屬於現代人的稱呼安雨很久都沒有聽到過了,卻沒有想到再次聽到居然是在一個如此詭異的場景之下。
饒是手裡拿著擀麵杖隨時準備出擊,安雨也被這聲稱呼震地停頓了幾秒。
她拿著擀麵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綠眼人。
白色的麵紗,麥色的皮膚。上身的鬥篷雖然是穿了,但恰到好處地露出了胸前的肌肉和腹部的起伏,那肌肉在蜜色的加持下,竟有一種妖嬈的美感。
麵紗遮掩,臉上隻能看見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那雙淡青色的眸。絲絲金發從鬥篷邊露出來搭在兩側,愈發襯出眼前這人是位“美人”。
……
雖然不合時宜,但安雨無端地想起來自己還沒穿越過來之前,在現代生活時玩過的一款網絡遊戲。眼前這人仿佛就是從那遊戲中某個門派走出來的角色。
黃沙,大漠。騷氣,邪魅。
有時候還會喵喵叫。
……
眼前這人倒是沒有喵喵叫,反而用他那雙碧色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後廚,用手比劃著什麼,還一直跟她重複“砸雞”。
“……”
也是,貓咪都挺喜歡欺負雞的。
安雨思維被自己帶偏了,卻覺得詭異地合適。
後廚窗子響起了輕微的一聲響動,安雨眼見著另外一個戴著鬥篷的人從自家後廚的窗戶翻了進來。
……行,眼前這位剛才估計也是這樣翻進來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還真是肉墊兒厚,啊不是,是身手敏捷啊。
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喵咪組團來她家店裡偷雞來了?
那兩個穿著鬥篷的人顯然是認識,互相碰了一下臂膀,還嘰裡咕嚕地說著安雨聽不懂的語言。
隻見那個後來的指了指她,那帶著麵紗的碧眼人輕輕搖了搖頭。
她正想說什麼,就聽見窗戶又響了一聲。
還來?
她側頭看過去,隻見有一個人從窗戶進來了。
不過那人倒不是鬥篷麵紗這樣的裝扮,而是身著他們華朝的官服。一身深藍,看上去官兒還不小。
那人一落地,便看到了屋裡的景象,當下便抱拳道:“姑娘抱歉,是我疏忽了,沒跟這二位講清楚讓他們摸了過來。”
安雨看了一眼那人腰間彆著的佩劍,心下了然。
——噢,原來是來抓貓的。
……
“怎麼回事?”她問道。
那深藍色道:“這兩位是西域來的使者,聽說這裡有炸雞,便來了。”
“……來便來,從窗戶進?”
深藍色滿臉尷尬:“他們對我朝的風土人情還不太了解。”
“……”
這是什麼話?西域人進門都從窗戶嗎?
……
還沒問清楚,安雨便聽見後廚的門被人敲了敲,魏太師的聲音透過門傳了過來。
“小安啊……要不這樣,你若是不願意去我府上就算了,我差人叫我兒過來,如何?”
安雨聽見聲音後退一步,轉過身飛速把門打開。
——比起眼前這三人,去找外邊的魏太師明顯安全一些。
轉過身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聽到魏太師聲音後,那深藍色臉上詫異的表情。
……
魏太師見自己說完話後,後廚的門就開了。
心中一喜,覺得此事有門兒。
“你……”開門後剛說了一個字,他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
這不是他想介紹給小安的、自己的大兒嗎?
他還沒成功,大兒就自己和小安呆在鎖著的後廚裡了?
魏淮延一臉詫異,對上了一臉詫異的魏太師。
父子都不明白此時對方應該在府裡,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魏太師心中瞬間幾個起伏,“難道大兒這次這麼爭氣,已經靠自己和小安關係如此這般……”的念頭剛出現在他腦子裡,他便看見這後廚裡似乎還有彆的人。
……好家夥,還是兩個。
鬥篷,麵紗,碧眼,棕肌。
……
大兒,讓你護送使團就護送使團。
不是讓你在這種時候還帶著人家。
第55章 大公雞
經過頗費力氣的一番解釋,魏太師才明白了現狀。
安雨也懂了這兩個穿著打扮異於華朝百姓的人是西域使團的貴客,而不是什麼偷跑來的貓兒。
怪她怪她,深度網遊玩家濾鏡太重了。
幾人各懷心思在店裡的桌子邊坐下,有人想趕緊把西域王子送回驛站自己好回家,有人想快些吃到那華朝的好吃的“砸雞”,有人想把礙眼的人們趕回家自己研製新菜品。
整個桌子上,就魏太師最高興。
小安不願意去府裡見於良,但命運還是讓他們相聚一堂,你看這不就見上麵了?
他有心撮合,就算最後成不了,該儘的人事也是要儘的嘛!
“小安,這就是老夫的兒子,名魏淮延。於良啊,這位就是我在心中常與你提起的那位永安食鋪的安掌櫃安姑娘。”
“魏大人,幸會。”
“安姑娘,久仰。”
兩人出言寒暄,雖然此刻多多少少都有些言不由衷。
“我這兒子哪都好!相貌堂堂,博學多才,替聖上辦起事兒來也是一把好手!就是人有些……內斂,不那麼愛說話。”魏太師熱情洋溢地向安雨“推銷”自己兒子。
魏淮延在旁邊聽著自己父親的話,對安雨尷尬一笑。
他心裡在想:辦事一把好手兒嗎?真那樣的話也不會讓西域的王子大晚上溜到這裡來,自己也陷入了如此詭異的境地。
人都在麵前了,縱使安雨再無意,也不好當著小魏大人的麵兒落人家的麵子。
她點了點頭,應和魏太師的話道:“經常聽太師提起小魏大人,如今意見果然氣度不凡。”
魏淮延也隻得硬著頭皮道:“姑娘過譽了。”
他這父親以前也沒逼他見過彆家的姑娘,今兒個是怎麼了?
雖然知道父親喜愛美食,但也不用為了吃食非要把自己兒子送出去吧?
……
西域王子那雙碧色的眼睛在這三人麵前轉了又轉,和身邊自己的哈節嘰裡咕嚕了幾句。
若是安雨他們能聽懂西域話,便知道此時那西域王子在問自己的哈節:為什麼這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兩匹共用鼻環又不熟悉的駱駝?
那哈節還回道:不知道,聽說他們華朝人喜歡讓兩個素不相識的男女見麵,然後就很快結婚。
那西域王子聽了這回答,又問道:兩個剛認識的人就能一起生孩子嗎?
哈節答:在華朝好像是這樣。
那西域王子想了一下:那他們一會兒就要去造孩子嗎?
哈節說有可能。
西域王子便煩惱了一下,說他們華朝人真是厲害,那他們今天晚上豈不是吃不到炸雞了。
……
安雨和魏太師聽不懂西域話,旁邊那兩位說話的聲音也不算大。
但是在場有人聽得懂。
於是魏太師正看著安雨和自己兒子寒暄,還沒說兩句,魏淮延便突然滿臉通紅地用不太熟練的西域話和那王子說著什麼。
雖然肢體幅度不大,但是了解兒子的魏太師能看出來魏淮延現在有些激動。
……
說完客套話,安雨方才剛聽到魏淮延說自己父親極度推崇他們店裡的炸雞,有機會一定嘗一嘗。
她回了句:“沒問題,不過今晚怕是嘗不到了,店裡今日的存貨都賣完了。”
說完就看見那魏淮延紅著臉和身邊兩個西域貴客說著什麼。
西域話她聽不懂,那卷舌卷的猜也猜不出來意思。
……
彆是在給想吃炸雞的貓兒告狀呢吧?
大晚上的翻人家窗戶也要吃炸雞的貓兒,應該不會因為雞賣完了而惱羞成怒吧?
安雨和魏太師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到了“聽不懂”。
……
魏淮延用不太流利的西域話和王子你來我往地說了一陣兒,那西域王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們說了什麼?”安雨有點好奇。
魏淮延想了想,把他如何跟對方解釋華朝不是見了麵就成婚,也不是就地“造孩子”省略,簡單地概括道:“西域貴客想吃炸雞。”
安雨露出遺憾的表情:“那就抱歉了,小魏大人和這兩位貴客今日來的晚了些,店裡的雞都已經賣完了。”
魏淮延有用西域話和那西域王子解釋了一番。
著重強調今日吃不到炸雞的原因是因為店裡的雞已經賣完了,沒有人現在成親,也沒有人要造孩子。
……
安雨見魏淮延和那西域王子努力地說了兩句後,那王子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
表情嚴肅,深邃的眼神中……還帶著凶意。
……?
“他說什麼?”安雨問道。
魏淮延如實轉述:“他說那就求求你。”
“?”
這種事情還用不上求的態度,再說你那是請求人的表情?
安雨有些懷疑地看著魏淮延,質疑這人到底能不能聽懂西域話。
……
凳子挪動的聲音。
安雨抬起頭,見那兩位西域貴客站起身來。
帶著麵紗金發碧眼的那位朝她一點頭。兩人形如鬼魅地離開了。
——從窗戶。
她不由的看了一眼自家店鋪的大門若有所思。
魏淮延看上去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道:“今晚事出有因,安姑娘,叨擾了。”
“不叨擾不叨擾,不在這裡就是在府裡。”魏太師見自己兒子想跑,趕緊挽救話題。
“小魏公子客氣了,要是知道你們要來,我怎麼也要留上幾份炸雞。”
太師府現在可是永安食鋪的股東,這點兒待遇還是有的。
兩人都有結束之意,可惜魏太師沒有。
安雨和魏淮延被魏太師拖著,不得已又聊了幾句,都能從對方的狀態裡感受到一些無可奈何。
待到太師也覺得這倆人心不在焉,不如改日再見,正準備離開時,窗子那裡又響了一聲。
兩個人影從窗外閃進來。
“?”
三人齊齊地望過去,魏淮延心裡有種不那麼好的預感。
——果然。
西域貴客去而複返,王子的手上還拎著一隻剛斷氣的炸毛大公雞。
安雨沉默了,她看這那隻被倒著拎的大公雞,怎麼看怎麼像鄰居家那隻沒事兒追著牧修竹琢的打鳴雞。
第56章 轉移注意力失敗
三人看著西域王子手裡拎著的那隻雞,連同店裡的小五等人都沉默了。
好巧不巧,這時候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安老大!”那人喜氣洋洋的叫了一聲,往裡走了兩步,待到目睹西域王子手裡拎著一隻雞,愣在了原地。
片刻後。
“小火!!!”
牧修竹悲傷地喚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西域王子……手裡拎著的那隻雞麵前。
這隻公雞安雨都能認出來,更不用提經常和這雞進行“友好交流”的牧修竹了。
安雨挑了挑眉,沒想到牧修竹還有給公雞起名兒的愛好。
隻見牧修竹悲傷了片刻,從腰側拔出佩劍,一臉悲怮地道:“殺友之仇不共戴天,拔劍吧。”
天龍血劍今日倒是沒有忘記帶上自己的劍。
西域王子看見眼前這人拔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用西域話問魏淮延他們華朝人都是用劍切雞的嗎?
魏淮延:“……”
安雨眼疾手快地把牧修竹拉了過來,說實話她剛才見過那西域王子的身法,不覺得牧修竹是對方的對手。
“安老大!小火沒了!”
安雨奇怪:“你這麼難過做麼,那公雞不是老啄你嗎?”
牧修竹一臉緬懷:“那是我們在切磋。”
……這孩子估計是瘋魔了,和雞切磋?這話也得虧他能說得出來。沒有能打過的人也不必如此。
……
魏淮延關注的重點不一樣,他問西域王子拿這雞的時候有沒有給錢。
西域王子問:殺大街上跑著的雞還需要給錢?給誰錢?
魏淮延解釋了一下,力圖讓王子明白在華朝京城中,街上瞎跑的雞不可能是野雞。
西域使團善後者魏淮延認命般地問了那雞是在哪裡逮的,趁著夜色出去給人家公雞的主人放錢。
能怎麼辦呢?
沒有成親更沒有相好的魏淮延已經提前感受到了帶熊孩子的心路狀態——提心吊膽、一直在善後。
……
這晚西域王子最終還是沒有吃到炸雞。
那公雞整天在城東瞎跑,雖然被養的不錯,但身上的肉緊實的很,肉也不多。
永安食鋪的炸雞用的全是專供的肉雞,肉質肥美,和這街上抓的大公雞肯定截然不同。
炸雞沒有,但是鐵鍋燉雞燒土豆倒是有。
熱氣騰騰的鐵鍋燉出爐,蜜色的湯汁包裹著切成小塊兒的雞肉,每一塊土豆都被濃鬱的雞湯浸泡入味。
西域王子的眼神緊緊盯著那一鍋肉,碧色的眼睛就像是餓狼看見了肥雞。
“今日我們就在店裡吃吧。”
安雨把做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招呼著店裡的小五等人。
人家拎著一隻大公雞上門,不吃白不吃。
於是西域王子一行人並上店裡的眾人,連上晚上來店裡的牧修竹和剛回店裡的魏淮延便都坐在了桌前。
魏太師在安雨接過那大公雞時就眼巴巴地等著了,走是更不可能走的。他吃過那麼多安雨做的菜品,堅信沒有麼東西是安雨做的不好吃的。
……
人多菜少,僧多肉少。
這麼多人吃一鍋菜,那鍋菜還香的令人抓狂。
麼尊老愛幼,麼平民權貴,這時候就都忘了吧,能把雞肉吃到自己嘴裡才是真本事。
雞肉飛速減少,大家赫然都在搶奪的行列,最凶的當然是那西域王子。
方才還喊著“殺友之仇不共戴天”的牧修竹,此時沉醉地嚼著嘴裡的雞肉道:“真香。”
……
晚餐結束,西域王子滿意地站起身來,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店,對安雨用不太流暢的漢語道:“窩,明田,砸雞。”
魏淮延攔住,用西域話道:王子,你是不是忘了明天還要覲見聖上?
==
京城本就是繁華之地,這些日子更是熱鬨了幾分。
西域來的是一整個使團,人多貨物也多。
兩地通商良好,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專門開辟給西域使團擺開貨物的區域,方便京城百姓們淘換自己需要的東西。
是以內城街道上人流喧鬨,熱鬨非凡。
……
京城第一酒樓。
晏清緒和何青瑜坐在二樓雅間窗邊,紅木雕花窗子開著,能看到下麵川流不息的人群。
桌子上菜品琳琅滿目,有葷有素,堪稱色香味俱全。
何青瑜拿著酒杯搖著折扇倚在窗邊,目光在街道上停留了一會兒,轉過頭來對晏清緒道:“都說西域多出絕色,這話果然不假。下麵那位姑娘的背影真是……綽約多姿,那盈盈一握的細腰……嘖。”
西域穿著大都露腰,是以何青瑜能從後方看到人家的楚腰衛鬢。
晏清緒卻並沒有回他的話。
何青瑜頗為不習慣地看向對麵的好友,
以往他若是這樣說,少不了要被子儀嘮叨兩句,無非是“不可背後非議女子”雲雲,今日好友為何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何青瑜有些納悶地看過去,隻見晏清緒低頭看著桌子上的菜品,那眼神像是在看,又像是沒在看……
那眼神,極像是在透過桌子上的菜在看彆的菜。
何青瑜心裡咯噔一聲,心想:“不會吧?”
……
“子儀你……”
“這肘子料理的味道還行,但……”晏清緒歎了一口氣:“過於肥膩了,不能結合食材本身的特點,做出口味合適的菜品,這第一樓的廚子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兒火候。”
“那……這鱸魚呢?”何青瑜問。
“中規中矩吧,吃起來味道還行,但和彆家做的沒麼區彆,誇不出口。”
何青瑜:“……”
……
“這紅燒獅子頭總不錯吧!”
第一樓的紅燒獅子頭算是特色,肉質口感明顯的獅子頭中心放的是香的流油的鹹鴨蛋蛋黃,混著鹹蛋黃的獅子頭一筷子送入口中,那味道真是……回味無窮。
“……獅子頭,還不錯。”
聽見子儀這話的何青瑜心中稍定,覺得自己帶好友出來散心吃吃彆家美食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停住的扇子又搖了起來。
但好景不長,很快他就聽見晏清緒神情沮喪,小聲嘀咕。
“……鹹蛋黃……雞蛋……沙拉醬。”
“……”
第57章 進宮
“這幾日西域使團來,我華朝京城想必又多了許多平日裡見不到的美食。”何青瑜想要轉移晏清緒對於“被永安食鋪拉入了黑名單”這件事情的注意力,連忙打岔道。
想要忘記一件事情帶來的難過,最好的方法就是有另外一件可以吸引注意力的事情取代。
一家美味的食鋪去不了,好友心情低落。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用一些彆的美食來吸引晏清緒的注意力。
兩人現在之所以會出現在京城第一樓的雅間內,也是何青瑜打著帶晏清緒出去散心的名頭,將他拉出了門。
說去哪裡吃,晏清緒便提議這裡。
按理來說,以前兩人經常去的酒樓是醉仙樓。
京城有名的有三大酒樓,其中醉仙樓從地理位置上來說算是離兩人所住之地最近的,也是做的菜品最符合兩人口味的。
再說準確一些,是做的菜品比較符合晏清緒口味的。何青瑜吃菜品的口味遠沒有晏清緒那樣挑剔——好吃就行。
更何況兩人對於“好吃”的標準其實也不太相同。
除了醉仙樓外的兩座酒樓兩人去的其實並不算多,也就在某道菜品新出、或是晏清緒最近想吃哪個酒樓的哪道菜品才會去拜訪。
最近這幾日兩人是一反常態——醉仙樓倒是很少去,相比之下反倒是來這京城第一樓來的勤快些。
去哪家酒樓都是晏清緒說了算。
何青瑜雖是同在一起,但對這些都說不上是“挑剔”,菜品的口味隻要過得去,在他這裡就是好吃的。
子儀這些日子裡帶他來京城第一樓,而不去兩人更熟悉的醉仙樓,他心裡自然是懂得怎麼回事的。
上次他們二人拿著那永安食鋪的炸雞在人家店裡好一頓奚落。就算他們說的是實情,但……
何青瑜當然也明白,就算他們上次說了那樣的話,若是還想去醉仙樓用餐,也是完全不成問題的,畢竟他們是客人。那醉仙樓是酒樓,絕對不會將他們拒之門外,反而還會對他們笑臉相迎。
二人的身份擺在這裡,更不用說子儀還是京城裡大大小小的酒樓老板都十分歡迎的一位“刁鑽的客人”。
畢竟晏清緒的口味和去向能多多少少影響一些京城內百姓們對於“哪裡的菜品好吃”的看法。
若是子儀與他那次奚落完醉仙樓的炸雞後,還願意去醉仙樓用餐,這能說明那醉仙樓雖有做的不足的地方,但也有好吃的菜品。
最微妙的就是他們如今這般,不再常去醉仙樓反而來了京城第一樓……
何青瑜不知道晏清緒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他不認為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對禦書房那些老學究誇“聰明”的子儀來說,他能想不到。
好友身世優渥,父親和母親感情良好,他自己又遺傳了兩位的優點,擁有絕佳的外貌和精巧的頭腦。
對於這種商業上的孰好孰壞,什麼樣的行為、什麼樣的後果,晏清緒應當比他清楚的多。
所以如今永安食鋪也算與他們……沒有瓜葛了,晏清緒依舊不再去醉仙樓用餐。何青瑜不知道,他是出於對美食的忠誠,還是因為……
因為那永安食鋪的一個人。
……
子儀頭腦聰明,數算和策論都能信手拈來,可何青瑜反倒擔心他會栽在人情世故上。
……
“西域美食隻是吃個新鮮罷了。”
晏清緒如此一說,何青瑜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西域美食無非是和華朝的食材不同,但真要說烹飪方法,那還真說不上有多講究。
兩人說著,雅間的門被京城第一樓的夥計敲響。
——這是來給他們續茶了。
“進。”
夥計端著茶水進來,恭敬地給兩位公子換茶水。
……
“聽說今年西域使團中那位西域王子也來了。”何青瑜笑著引開新話題。
“嗯。”晏清緒聽見這話點了點頭,明顯不是太感興趣。
倒是那京城第一樓的夥計聽見了,笑著接腔。
“二位公子也聽說了!那個西域王子生了一雙碧眼,身材魁梧,一頭金發,好看著哩。”
“你們也見過了?”何青瑜瑤著扇子問。
京城的菜品口味與西域不同,更不用說菜品多樣,口味豐富,每年西域使者們來到京城,各大酒樓和食鋪都成為西域人喜歡光顧的地方。
夥計搖搖頭:“倒是沒有親眼見過,那位西域王子這幾日不曾來過京城第一樓,小的這倒是經常聽見朋友們說,這兩日那個王子十分愛往城東跑去吃那……永安食鋪的菜品。”
這夥計說的……想著自己也算是投其所好。
作為競爭對手,前兩日醉仙樓中這二位公子去的那次風波他們京城第一樓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利益糾葛和來由掌櫃的也托人打聽了一下,是以店鋪裡麵的夥計們都知道為何近日裡晏公子和何公子反倒願意來他們京城第一樓。
……
本以為說出的話是恭維,沒想到那何公子臉上的笑意凝固了。
何青瑜:“……”
這話題怎麼兜兜轉轉的又繞回來了。
自己費了白天心思想要轉移話題,被這夥計一句話給拽回來了。
……
倒是晏清緒回了一句:“嗯?”
示意那夥計繼續往下說。
“那……西域王子前兩日不是剛隨著使團來到京城嗎?覲見完聖上之後聽說直接就奔著城東的永安食鋪去了,嘗過炸雞後,他這幾日那邊一開張就守著去吃新菜品呢。”
“行了行了。”何青瑜揮手打斷。
……
“倒完茶就下去吧,倒是不用說這些京城傳聞來擾人心神。”
“好嘞……”那夥計倒完茶一頭霧水的下去了。
掌櫃的不是說能讓這些能讓兩位公子開心嗎?怎麼他這馬屁還拍在馬腿上了?
難道說晏公子去醉仙樓鬨的那一回不是因為向著永安食鋪,替人找場子去了不成?
官家人心難測啊。
……
“西域人都能吃到的新菜品……”他卻吃不到。
晏清緒歎了一口氣。
何青瑜有些慌張,他費儘心思天天帶著好友到處吃,可不是為了現在這番景象的。
正琢磨著要乾點什麼,緩解一下子儀的糟糕心情,他就聽見晏清緒緩緩道。
“這宮宴選拔馬上就要開始了吧?”
“啊?啊!是。”
“宮宴在宮中宴請,可沒有什麼誰不能吃的規矩……”
“啊?”何青瑜沒想到好友怎麼又提到這一茬上了。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好友是在說若是永安食鋪拿到了宮宴資格,那麼做出來的菜品他們自然便可以吃到了。
反應過來後就覺得好友想的有點多,那宮宴資格是剛開沒多久的小食鋪能拿到的?
自然,也不是說永安食鋪的菜品不好吃,隻是這麼多年來在宮宴競選這件事上,各大酒樓都競爭的水深火熱的,先不說安掌櫃的想不想參加,就是說想……
還能開業沒一年便能爆冷拿到這資格?
……
“你不相信永安食鋪?”晏清緒看見了何青瑜的表情,挑了挑眉問道。
“相信相信,這哪能不相信呢。”何青瑜連忙道。
……
這事整的,一天天的。
還怎麼說話都不對了。
何青瑜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命苦。
==
宮宴的選拔眼看就要召開了,從宮中來的信也到了安雨的手裡。
這日安雨便在食鋪中打點行裝,收拾東西準備進宮。
和食味擂台不同,雖然同是菜品的比試選拔,但宮宴畢竟是提供給宮中的貴人們、共度佳節的官家人還有來訪的使者吃的,方方麵麵都容不得一點馬虎。
推薦的函書呈上去,選□□可以進初試的食鋪和酒樓們。這些食鋪和酒樓們的大廚就要帶著東西進宮參加接下來的比試了。
雖說那邊東西齊全,信裡也寫到禦膳房一切食材齊備,鍋碗俱全,各位大廚隻需帶著一位幫廚來到宮中即可。
但安雨做的這些東西……她不覺得沙拉醬、氣泡水這些皇宮裡的禦膳房能有。
雖然說原料好弄到,但是製作工藝也不算那麼簡單,安雨可不打算在比試中耗時耗力來做這些基礎的準備。
更何況被人現場“偷師”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
……
氣泡水帶少了不知道夠不夠,那就先帶上一桶沙拉醬,番茄醬等多帶幾罐。
既然這些帶上了,那宮中提供的雞,有沒有她特意挑選好的肉雞好呢?
宮中食材一定不錯,但安雨挑選好的肉雞是特彆適合炸雞的那一種……宮中應該也有辣椒,但她特製的辣椒麵兒不能不帶。她自己做的辣椒粉,可是從現代帶過來的。
——那是他們公司經過幾年的研製,研究出辣味香味均為最合適的辣椒。又在安雨親手種植澆水等勞作中長出來的……
帶上帶上。
……
小蘭等人看著自家小姐兼掌櫃的安雨零零碎碎地裝了一車東西,眼神又在後廚的窯上麵流連……
牧修竹阻止道:“有有有!安老大!宮裡有窯!這個就不用拿了,這也拿不了啊!”
知道的是他們永安食鋪的安掌櫃進宮去參加宮宴選拔,不知道的看這家夥事兒……還以為她要去宮裡開分店呢。
安雨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想拿的東西有點多。
沒辦法,準備充足是她一向以來的作風。
這宮宴機會又難得,安雨不想在準備這方麵失算,到時候出什麼岔子。
……
東西收拾完了,安雨看了看店裡的人,思索自己應該帶誰進宮。
宮裡的來信說,是每位大廚可以帶一位幫廚進宮幫忙。
那這人選……她仔細斟酌著。
小蘭雖然一直侍候她左右,但在店裡小蘭負責的內容主要還不是在後廚。
馮媽倒是能乾,但在她進宮的這幾日裡,鋪子總要留下個能看店的人,馮媽她再放心不過,正是這看店的好人選。
進宮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情形,找個能乾體力活的幫襯著她,其實再合適不過了。
安雨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小五最合適。
這孩子心眼少,老實又踏實,更是從永安食鋪一開張便在店裡工作,對於店裡的各種菜品也都十分了解。
“小五,你便同我一起去吧。”
……
選定了人,安雨長舒一口氣。
要去看看了,古代的宮中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不緊張,倒是有些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第58章 遇見熟人
宮裡特地派了馬車來接安雨。
那接人的小公公年紀不大,看到永安食鋪門口的那個裝滿貨物的馬車一愣。
“安掌櫃,這……都是要拿到宮裡頭去的?”
安雨點了點頭:“對。”
那小公公:“……”
他入宮幾年,還是第一次接了這中秋出宮接這食鋪掌櫃的差事。
師傅不是說這活兒輕鬆的很嗎?
“宮裡頭什麼都有,各位大廚也不會帶太多東西,你隻管把人接回來就行。”這是他師傅的原話。
劉公公是在宮裡呆了三十多年的老公公,一直以來都是小公公十分敬佩的師傅。
沒想到第一次出現和師傅說的不一樣的情景,是在中秋宮宴出宮接人的時候發生的。
看看這一大車,進宮的時候得一樣一樣盤查,真要是出了點兒什麼問題被責罰的還是他。
小公公想到這裡,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試圖勸一勸眼前這位掌櫃。
“安掌櫃,宮裡什麼東西都有,您這……”
安雨看見那個小公公一臉苦相,也擺出了一副“不好辦”的表情來。
“車上裝的這些都是獨家秘製,宮裡還真不一定有。”
小公公在宮裡服侍這兩年,彆的沒學到,看人眼色和聽“言外之意”的功夫倒是學得不錯。眼前這位掌櫃年紀輕,但卻一點兒也不好糊弄。
嘴上說的話似乎是順著他說,那意思確是這些東西非帶不可了……
這食鋪看上去小的很,遠沒有其他那些參加選拔的酒樓們大氣,還開在城東……他在宮裡這兩年,可沒聽說有哪家城東的食鋪能進到宮宴選拔。
也不知道這店是靠什麼菜品能進宮宴選拔的。
小公公抽了抽鼻子,隻覺得剛才一過來便聞到的那股香味兒越來越香……
這食鋪是做什麼的?
他咽了咽口水,暗道能進宮宴選拔的食鋪果然有兩把刷子。
“掌櫃的,你們家做的這是?”
小公公輕輕拖長尾音兒問道。
這兩年他跟在師傅身後,知道身為宮裡人出宮辦事兒,百姓們聽到暗示是會給好處的。
“哦,我們店做的是炸雞。”安雨指了指門前排著的長隊。
小公公想這掌櫃不是挺精的嗎,怎麼一點兒也聽不懂他的暗示?
他又道:“能進宮宴選拔的店鋪肯定不凡,就是不知道這炸雞有多好吃。”
安雨笑著道:“公公若是想吃,也可以排隊買一買,嘗嘗看。左右比試不是定在今天,眼下也不用趕時間。”
小公公:“……”
聽到安雨這話他一噎,道:“那便不必了,以免耽擱了安掌櫃的進宮熟悉的時間。”
說完他也不想和這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老板廢話了,一甩袖子:“我們這就走吧?”
……
小公公心裡也有自己的算盤。
這老板店開在城東,客人又多,八成是靠自己家店裡的菜品進的初選,看上去沒有什麼靠山的樣子……
平民百姓進宮,還想過初選,得靠點兒關係才行。
若是在宮門口這安掌櫃的被攔下來,車上查出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他可不擔責任,他隻管跟那守門的掏點兒銀子把自己擇出去,這永安食鋪就自求多福吧。
就算是進了宮到了初試……
頭一回參加宮宴選拔,少不得要問問彆家酒樓的情況,他可不會主動說。
——非得讓這掌櫃的出出血不可。
既然這掌櫃的這麼不會看人臉色,那他不介意教教她什麼是宮裡的生存之道。
哼!
……
小五跟著安雨坐在馬車裡,那馬車裝潢低調卻華貴,一看便知道不凡。
——畢竟是宮裡派出來接人的馬車。
車後頭跟著輛馬拉板車,上頭滿滿地全都是安雨放好的東西。
安雨掀開馬車一側的簾子,抬眼看窗外那些匆匆而過的風景。
上次坐馬車是帶著自己的家當離開左相府,從內城來到了城東。眼下卻是帶著自己親手做的現代炸雞,一路從城東進宮。
一來一回,心境倒是截然不同。
不說她與原身本是兩個靈魂,那時的她不過是左相府因為後院之爭而被趕出家的千金大小姐,吃穿用度全靠府裡提供。
而現在的她,卻是靠著自己的手藝和想法,用菜品的味道和實力,挺進中秋宮宴選拔的安掌櫃。
沒有高低之分,但有左右之彆。
前者的身份是她被動選擇,而現在的身份才是她主動爭取。
……
窗外。
從城東到內城外麵的街道肉眼可見的繁華起來,百姓身上所穿也從麻布逐漸過渡到了棉麻。
甚至還能看到街上的人穿起綢緞。
這裡是京城中最繁華的地段,也是無數官家臣子府邸所在。
安雨被家中小人趕出去,現在卻靠著自己的實力走回來。她看著這樣的景象,心中卻沒什麼“多餘的”感慨。
畢竟更繁華的世界她已經見識過了。
她隻是看著窗外心裡想——我這個人沒什麼抱負。
一朝穿越,從來沒有想過要用科技與知識改變現在這貧瘠的生產狀況,用那些史書上記載過的才謀略幫助皇帝勵精圖治更加是無稽之談。
在這個時代,女性的地位也遠不如現在那樣平等……
她沒有螳臂當車的覺悟,隻想著能用自己擅長的東西,助自己在這個時代同樣過的自由。
——這便是最大的願望了。
安雨放下窗簾,看見了自己馬車車廂內,在另一側掀開了簾子,一邊朝外看一邊滿眼放光的小五。
當然在追求自由的路上,如果能順便結識或幫助一些可愛的同伴,那也是非常不錯的。
……
馬蹄聲踢踏踢踏地走了將近一個時辰。
周邊的景象由荒涼到繁華,再到人煙逐漸稀少。
——皇宮周邊,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遠遠的,安雨看到了宏偉的宮牆。
還有側門門口排著的那一溜兒馬車。
那些馬車看樣子與安雨所乘坐的這輛相同,應該也是宮裡派出去去接那些酒樓掌櫃和大廚們的。
就如牧修竹所說的那樣,那些馬車的車身後沒有一輛如同安雨這般還跟著一輛裝載的滿滿的板車的。
宮裡材料齊全,參加過幾次宮宴選拔的酒樓也就帶一些自家獨有的菜或者佐料。
否則費事不說,還得在進宮的時候被盤查。
——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用銀針試的那一種盤查。
等候的馬車不少,宮裡什麼都有,但每家食鋪和酒樓幾乎都帶了一些自家秘製的東西。檢查步驟慢而繁瑣,後麵來的酒樓自然被落在了後麵等著。
安雨看著前麵有些馬車的掌櫃下來透氣,相熟的掌櫃還相互攀談。
她看了一會兒也側耳聽了一會兒,發現那些掌櫃們攀談的內容都是互相在拐彎抹角的打探對方今年打算在宮宴選拔上做些什麼菜品。
她做的東西與他們又不是一個路子的,聽了也沒用。
安雨覺得頗為無趣,馬車的簾子還掀開著,她把頭從側麵的窗子伸回來,靠坐回了車廂中。
……
閉眼假寐了一會兒,旁邊有馬蹄聲踏過的聲音,一輛馬車停在了她的旁邊。
安雨聽到了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正在馬車中說話。
說話的內容似乎是一直在叮囑車廂內的另外一個人,進宮做菜一定要百般小心、平時在宮中行走,也不要衝撞了貴人雲雲。
安雨聽著這聲音回想,這聲音聽著確實耳熟,她應當是見過這聲音的主人。
……有點想不起來,似乎隻有一個淺淺的印象,或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對她來說比較無關緊要吧。
安雨這麼想著錯過了頭,打算看看是誰。
如此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的無關緊要人物是……
那邊的簾子也是掀開的,安雨一側頭便看到了另一輛馬車中坐的是誰。
——哦,原來是張記窯雞的小胡子掌櫃。
那小胡子掌櫃似乎是也感受到了這邊有人在看他,幾乎是在同一個時刻回望過來。
“……”
他就說今日的右眼皮怎麼一直跳個不停,原來是遇上了這煞神。
他們張記窯雞雖然在城北做得不錯,也有些名聲,一些官家也托人來買。本來他也是衝著這中秋宮宴去的,這才一路找那些新開的食鋪打食味擂台,借以提升自己家店鋪的名氣。
誰想到踢到了永安食鋪的這塊鐵板。
不僅沒能提升名氣,反而在城北為他人做了嫁衣。那次食味擂台後,隨著這永安食鋪的名氣在城北越來越大,不少以前不如他家的同行還說過張記風涼話。
不過輸了就是輸了,小胡子掌櫃也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沒什麼好說的。
……
今日能來這宮宴選拔,還是小胡子掌櫃通過自己家裡的關係牽線搭橋,找了一些官家貴人,才有了這資格進宮。
本來是件大喜事,今日出門的小胡子掌櫃卻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一路上心神不寧的,隻覺得要在宮中發生些什麼,這才一直在車廂中叮囑跟著自己來的大廚——要事事小心。
……
眼看就要進宮門,他一個激靈抬頭看,終於明白了自己今天一直心神不寧的來由是何處。
……
又是你,安掌櫃。
第59章 有毒?
=
小胡子掌櫃的話脫口而出道:“你怎麼在這裡?”
安雨倒是有點納悶了:“來參加宮宴選拔,不在這裡又要在哪裡?”
一句你怎麼能來參加宮宴選拔到了嘴邊,小胡子掌櫃的又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是啊,自己這個手下敗將都能來參加,為什麼人家不能呢?
雖然是個開張時間還沒自己家店鋪長的食鋪,但是她的實力城北的百姓都有目共睹。
問出口的話反而噎到了自己,小胡子掌櫃悻悻地閉上了嘴。
他的目光一瞟,瞟到了安雨所坐馬車身後的板車。
那板車上滿滿當當放的全都是安雨準備好的各種器具和食材。
看了那些食材,小胡子掌櫃的又想起了那日被支配的食味擂台……
他興起過一瞬間“丟人不能在一個人麵前丟兩次”的退堂鼓,但這個念頭很快便被自己否決了。
這次能進宮參加宮宴的選拔是多麼難得的機會!
小胡子掌櫃也不是衝著最後能勝出的目的來的,就算能通過初選進到複選,以後拿出去也是一件很好吹噓的事情。
這對張記窯雞日後的發展有利,不能因為眼前這個女子而放棄。
小胡子掌櫃咬了咬牙。
……把馬車車廂兩側的簾子都放下了。
就當是眼不見心不煩吧,他如此想道。
……
安雨也有點鬱悶,這好不容易遇到個熟人還說了兩句,人家就把簾子給放下了,阻斷了兩人繼續交談的機會。
現在的她倒是全然忘記了,方才聽了聲音自己還想不起來這個熟人到底是誰。
……
不知道排了多久,安雨所在的馬車終於緩慢地行駛到了宮門口。
她從馬車上下來,正好看見一邊兒的馬車上小胡子掌櫃正掀開簾子看她。
安雨挑了挑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輛馬車一開始就是並排排的,這張記的掌櫃看上去一副著急的樣子……她倒是不急,畢竟這小胡子掌櫃看上去也沒帶什麼東西。
“不用了不用了,你先你先。”
小胡子掌櫃暗道大意了連忙道,隨後立即放下簾子。
他不過就是想看看自己排到哪裡了,誰知道一掀開簾子又對上了那安掌櫃……
……
人家都這麼說了,安雨也沒必要讓了。
宮門口站著四位穿著盔甲的守門兵,除此之外還有一堆公公,公公們身後是長桌,長桌上有不少箱子。
從沒完全閉合的箱子縫隙可以看出,那裡麵放了不少工具。
這裡應該就是檢查帶進宮食材的地方。
“城東,永安食鋪。”有人唱道。
馬車後的板車“咕嚕咕嚕”地行駛過來,看見上麵所裝東西的公公們臉上都十分精彩。
他們低聲討論著什麼。
跟著安雨的小公公見狀,小步跑了過去跟那些公公低聲說了幾句。
安雨眼看著那些公公看向她的眼神更複雜了。
“把東西搬下來一樣一樣查吧。”一位公公用尖利的嗓音道。
……
安雨帶的東西多,但有些東西也算常見。
特供的肉雞、挑選好的萵菜……一一試毒後,也都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但也有公公們沒見過的東西,於是他們拿著銀針小心地試探沙拉醬和沙拉醬。
……安雨在一旁被宮女搜身,差不多檢查完時小公公一臉嚴肅地走過來,叫她過去。
她走到那幾個公公麵前,隻見他們對著她帶過來的木桶如臨大敵、表情凝重,仿佛那隻木桶裡裝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安雨:“?”
這是發生了什麼?
見她過來,一群公公裡看上去像是領頭的那個站出來,指著木桶裡的氣泡水問她:“這位掌櫃,這桶裡裝的是什麼?”
這桶裡的東西看上去像醴酒,但細看又大為不同!那酒水中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竟在隱隱地震動!
拿銀針探進去一試,隻見那震動似乎更加劇烈了!
公公們沒見過這種東西,隻以為這永安食鋪老板說不定在這醴酒裡下毒!
這毒無色無味,但是有反應!
但奇怪的是試毒的銀針從木桶中拿出來,不僅沒有變黑,似乎……還變得更亮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公公群裡又有一個尖嘴猴腮的,眯了眯眼鼓動大家道:“說不定這是什麼銀針查不出來的毒,咱家應該謹慎些。”
那小公公撇了撇嘴,帶著點兒私人恩怨道:“咱家就說這城東的食鋪也能進宮宴選拔?這其中果然有蹊蹺。”
反正他話也沒說死,到時候情況怎麼樣也賴不到他頭上。
一位看上去就年老的公公道:“先彆急著揣測,宮宴在即,哪個食鋪都是拿出十八般武藝,有咱家沒見過的也不稀奇。”
得把人叫過來問清楚。
於是安雨便被那小公公叫了過來。
……
“諸位公公,可是這氣泡醴酒出了什麼問題?”
她對那群公公們道。
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先聲奪人,一口咬定道:“你這木桶裡的東西有問題!”
“敢問是出了什麼問題?”
“有毒!”
那銀針雖然沒有變黑,可中原之大無奇不有,更有北部的蠻族不服輸,虎視眈眈,說不定為了華朝研製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毒藥。
畢竟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毒物銀針驗不出來的情況。
領頭的公公擺了擺手,打斷了他道:“這位掌櫃,這木桶裡的醴酒看上去頗為奇怪,還請你證明這醴酒無害。”
安雨了然:“這木桶裡裝的是我們店鋪特製的氣泡醴酒,你們所見的那些小氣泡是我們為了這醴酒的口感特意添加,無毒無害,還請放心。”
“口說無憑,投毒的人還都說自己沒投毒呢。”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哼”了一聲,不屑道。
對於這位公公的針對安雨稍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從未進過宮裡,現在這一遭……也不知道是擋了誰的路。
“既然各位公公懷疑這氣泡醴酒中含毒,那我便喝一口證明好了。”
一旁的小五連忙從板車上取出碗來,舀了一勺氣泡醴酒遞到安雨手裡。
方才他聽那些公公們說話可真是氣,剛被搜完身走回來就聽見那群公公裡有人說他們店帶過來的氣泡醴酒裡有毒!
宮裡的人都這麼沒見識嗎?
他們這氣泡醴酒在城東都賣了多少日子了?那麼多百姓都喝過了,怎麼會有毒?
還有那帶他們一路過來的小公公,還說他們……什麼城東的食鋪也能進宮宴選拔?
他們永安食鋪怎麼了?那可是太師都說好的食鋪呢!
這宮裡的公公還怪小肚雞腸的。
進來之前小五看著那宮牆,覺得宏偉又大氣。眼下進來不過一會兒,倒是覺得這些公公真是又小氣又沒見過世麵。
……
安雨一口氣喝完了碗裡的氣泡醴酒,還把空了的碗底亮給諸位公公看。
“諸位,沒問題吧?”
“誰知道你是不是提前吃了解藥?”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又陰陽怪氣地道。
年老的公公不讚同地看了一眼那個說話的公公,嘴上道:“這位掌櫃,並非是咱家為難你,你也看到了,公公們中有人提出質疑,就得驗證。”
安雨點點頭:“理解,事關宮宴,謹慎些好。我們店裡的夥計能證明這無害。”
“自己店裡的人當然向著你說話。”尖嘴猴腮公公道。
“那彆家店的呢?張記老板也能證明。”
安雨往後一指,眾人順著看過去,便看見了在守門士兵另一側探頭看向這邊的小胡子掌櫃。
小胡子掌櫃:“……”
我就是看看前麵耽擱那麼久發生了什麼,怎麼這話頭又放在我身上了?
永安食鋪掌櫃的,還問我,你還記得我是你的競爭對手嗎?
見這麼多人都看著他,還有幾個麵色不那麼善的公公,小胡子掌櫃覺得自己似乎不說點兒什麼有些不合適。
他雖然樂於競爭,但也不屑於給彆人潑臟水。他們家做了這麼多年生意,也都是光明正大的掙錢。是以小胡子掌櫃雖然眼饞永安食鋪如今的生意,但也不想在這種場合裡耍手段。
“……這,這氣泡醴酒確實沒問題。”
這東西在城北今日賣的火,小胡子掌櫃自然知道,甚至還讓店裡的夥計悄悄去買回來嘗過。
那氣泡醴酒將醴酒本身的苦感淡化,反而增加了一絲爽感。
小胡子掌櫃不得不承認,在這些創新和嘗試的方麵,這位永安食鋪的安掌櫃的確有兩把刷子。
當初也是自己輕敵,看走了眼。挑誰不好,非要挑那永安食鋪做食味擂台的對手。
……
這邊小胡子掌櫃心不甘情不願地給安雨做了證,那邊兒找茬兒的公公反倒不樂意了。
“他,他說了就算嗎?你們說不定是串通好了,讓他給你作證呢?”
小胡子掌櫃聽見這話:“我憑什麼要給她做偽證?”
“誰知道你們私底下有什麼交易呢!”
那尖嘴猴腮的公公是鐵了心要找安雨的事兒了。
年長的公公皺了皺眉,對那尖嘴猴腮的公公道:“順福,你是不是有點兒過於刻薄了?”
那順福聽見了自己人的訓斥,還是上級,收斂了些臉上的凶相,解釋道:“海哥兒,咱家……剛才說的話可能是有點兒著急了,但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吧?這東西看上去這麼可疑,不徹底查清楚,到時候若是聖上出了什麼事兒,咱家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那被叫做海哥兒的年長公公聽了順福的話,雖然有些不讚同,卻覺得他說的也對。
聖上既然派他們在這宮門口查這些酒樓、食鋪們帶進來的東西,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他們是要負責任的。
他想了想,對安雨道:“這位掌櫃的,對不住了,你看再進行一道活口驗怎麼樣?”
安雨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況她這氣泡醴酒是清清白白的飲品,也沒經過彆人的手,怎麼驗也不怕。
“行。”
……
所謂活口驗,也就是用活的牲畜入口,來檢驗入口的東西是否含毒。
眾人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宮裡便牽了一匹小馬出來。
一名公公從桶裡舀了一勺氣泡醴酒,一邊拍著那小馬一邊哄著它喝下去。
那小馬用舌頭舔了一口氣泡醴酒,小氣泡碰到馬舌,小馬一驚,前蹄揚起來高高地嘶吼了一聲。
“看!”那叫順福的公公一喜道。
……
“看什麼?”安雨反問。
隻見那小馬嘶吼了一聲後,站在原地理自己的鬢發,無事發生。
順福公公:“……”
“沒事兒吧?”安雨道。
“說不定……說不定這是慢性毒,得等等才知道有什麼效果!”那叫順福的公公還在嘴硬。
“毒肯定是沒有,隻怕是順福公公心裡有鬼、受人所托吧?”安雨抱著臂,站在一旁涼涼地說道。
“你!”
“你這百姓!”那小公公見這女子對他們宮裡的公公說話如此不客氣,張口便想斥兩句。
“小德子!不得無禮!”一道聲音不遠不近地傳過來。
諸位公公回頭,紛紛行禮道:“劉公公”,見到劉公公身邊的人鞠躬鞠得更深:“見過魏太師。”
“劉公公、魏太師。”
安雨見人來了,也作揖微表禮數。
“方才我聽人領馬,才知你們懷疑小安的醴酒裡有毒。老夫喝了這麼多日,怎麼還沒有被毒死啊?”
魏太師中氣十足地道。
第60章 賽製針對
那叫做順福的尖嘴猴腮公公看見魏太公替那安掌櫃的說話,先往公公群裡藏了藏。
……
他的確是受人所托,還拿了不少銀子。
左相府家裡的夫人托人找到他這裡來,說是讓他在那永安食鋪進宮門的時候刁難一下。
若是事情辦得好,還有重賞。
是以他見到那一桶氣泡醴水時,隻想到自己要是借著這古怪的東西胡攪蠻纏,把這永安食鋪的掌櫃趕出宮去,事後說不定能拿到很多銀子!
反正聽說這永安食鋪是從城東那個破地方來的,趕出去也沒什麼。他在宮裡做事,也不怕這宮外的百姓鬨什麼麻煩。
……
誰想到人家有魏太師做靠山?
……
“小順子!不得無禮!”
劉公公帶著魏太師循聲趕過來,就聽見自己那徒弟朝著那永安食鋪的掌櫃奚落。
還百姓?
那可是左相家的千金!還是魏太師要保的人!
魏太師是何等人物?連聖上平日裡對老人家說話都客客氣氣,又怎麼能是他們這些公公惹得起的?
劉公公三兩步上前,一把揪住小公公的耳朵:“平日裡讓你謹言慎行,那些話都聽到狗耳朵裡去了?”
“哎哎哎!師傅!疼疼疼!”小公公哀嚎。
劉公公朝安雨客氣一笑:“安掌櫃,給您添麻煩了。”
安雨也笑了笑:“我倒是沒事,就是讓後麵的掌櫃們好等。”
……
魏太師那一句“老夫怎麼沒被毒死”的話出來,好多公公連腰都不敢挺直了,連聲道:“誤會,誤會,一切都是誤會。”
魏太師“哼”了一聲,心道果然還是小安這孩子長得太善良了,誰都能欺負。
安雨還是第一次見魏太師如此這般不高興的樣子,出言勸了勸:“太師,大部分公公也是怕宮裡進了不明的東西,才如此謹慎。”
重音落在“大部分”上,十分合理。
……
聽到這話,順福公公又往人群裡藏了藏。
——彆最後錢沒拿到,還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雖說現在感覺……已經有點兒覆水難收那意思了。
……
“哼,謹慎。那現在小安這裡還有什麼問題?”
看那些公公們支支吾吾,魏太師補充道:“這氣泡醴酒我擔保了,屆時若是聖上因為這醴酒出了什麼問題,找老夫來,行了吧?”
“魏太師嚴重了!”公公們已經開始擦汗了。
魏太師敢這麼說,他們可不敢順著話接啊!
“沒問題沒問題,這位掌櫃的帶來的東西都是拿銀針試過的,一準兒的沒問題!”
“那你們這又是牽馬又是活口驗的,做什麼?是信不過老夫舉薦的食鋪?”
“不是不是……”
公公們心道,誰讓您老人家舉薦還舉薦的那麼低調呢?要是知道這城東的永安食鋪是魏太師舉薦的,他們哪敢如此這般呢?
……
原本還想著不告訴永安食鋪信息、讓他們吃吃苦頭的小公公更是腸子都悔青了。
他就說嘛,城東的食鋪就算味道再好,宮裡沒有點兒關係能進宮宴選拔嗎?做事之前隻恨沒有好好動一動腦子啊!
……
魏太師一來,安雨這邊兒像是直接開了綠燈一般,很快就被帶進宮裡去了。
宮門外的小胡子看的目瞪口呆。
猶記得當時和永安食鋪打擂台的時候魏太師也出現了,自己店沒有把握好機會……竟將這麼好的靠山拱手讓給了他人。
害……還是他們自己給對方搭好的路。
能這麼快便用菜品把魏太師他老人家籠絡了,永安食鋪……贏的確實名副其實啊!
……
小胡子掌櫃心裡又酸又苦澀。
聽到宮門口的公公唱起了他家店鋪的名字,便和大廚一起拎著東西進了宮門。
……方才看著那麼刁鑽的公公們對他們還挺客氣。
他一頭霧水地被檢查完,還有個公公跟他搭話:“這位掌櫃和方才那位安掌櫃相熟?你也看見了,剛才的事情全是誤會,還請這位掌櫃在安掌櫃麵前替我們多多美言兩句。”
小胡子掌櫃:“……”
怎麼說呢,現在的心情就是複雜。
我把你當假想敵,卻因為你受到了宮裡公公們的好言好語相待……
永安食鋪,我該如何麵對你!
複雜,微妙。
真是複雜,真是微妙。
……
宮門口這一遭,算是安雨進宮遇到的最大“責難”了。
進了宮門之後非常順,可能因為有魏太師做保,身邊那位劉公公好言好語且妥當地幫安雨安排好了一切。
甚至把供酒樓、食鋪掌櫃的們住的偏院裡最好的那幾間屋子給了安雨一件。
和什麼醉仙樓、京城第一樓的掌櫃們住的是一個檔次的。
屋子裡各種物什也準備的十分周全,讓安雨不得不讚一句——不愧是宮裡。
那些裝潢、被褥、家具不說,就連屋子裡燃起的蠟燭,也都是銀子的氣息。
……
宮門口排隊就排了許久,檢查他們帶的行李又耽擱了一些時間,進宮安頓好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明日一早就要開始比試,安雨想著早點休息。
小五這孩子年紀小,心性也不太成熟。平日裡在店裡有活兒時有正事兒,也算得上沉穩。眼下一進宮,周圍都是稀奇東西,這孩子就閒不住了。
巴巴地問安雨自己能不能出去逛一逛。
安雨好不容易見到小五如此活潑的一麵,也不願意擾了他的興致,隻是叮囑他隻在彆院這邊轉悠。
皇宮內多的是禁地,亂轉很有可能惹出事端。
小五開開心心地應了,便歡歡喜喜地跑出去玩了。
……
安雨也被這少年心性帶起了一絲熱情。
於是……
就著這熱情又把自己帶來的所有食材檢查了一遍。
一邊檢查一邊想著自己明日做菜的步驟。
一切弄完,小五也跑回來了。
這孩子出去的時候開開心心,回來的時候臉上卻有點兒不高興。
“怎麼了?”安雨問道。
小五道:“方才我出去,遇上了京城第一樓的大廚。”
“怎麼,他們刁難你了?”
“沒有沒有。”小五連忙搖頭道:“那大廚知道我是永安食鋪的人後,告訴了我一個消息。”
“嗯?”
“那位大廚也沒有說的很詳細,就是說那醉仙樓似乎有些眼紅我們食鋪,醉仙樓舉辦過宮宴,那掌櫃的和禦膳房掌管選拔的人有些交情,說是……可能會針對我們。”
小五一臉不開心,將方才聽到的消息悉數告訴了安雨。
“針對我們做什麼?”安雨一邊倒水一邊漫不經心道:“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酒樓,還害怕我們一個小食鋪會搶了他們的風頭?”
“誰說我們是小食鋪!安老大,你可不能那個……王自想薄了!”
“是妄自菲薄。”安雨皺了皺眉,“回去給你請教書先生,連成語也用不對……不要什麼事情都學牧修竹。”
“老大也很厲害的……不是,安老大你不要岔開話題!”小五十分擔心,在他察覺到安老大並沒有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後就更加擔心了。
“想那麼多做什麼?”
安雨伸手敲了一下小五的腦袋瓜,“他們想乾什麼,難道我們能阻止?”
“阻止不了……”
“那不就是了,我們做好自己的,其他人願意乾什麼就乾什麼。”
小五還想說什麼。
安雨道:“難道你不相信我們永安食鋪的實力可以橫掃一切陰謀和小人?”
“當然相信!”
“那不就得了,趕緊休息吧,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好!”
……
第二日。
所有進了初選選拔的大廚或掌櫃們站在了場地內。
每家店前都有一張用於料理的長桌,各種菜品就擺在上麵。
等聽完初選的規則,安雨就明白了昨晚小五所說的、針對他們永安食鋪指的是什麼了。
她也不是沒有了解過以往的宮宴選拔,都是各家竭儘所能,製作出自己拿手的菜品。
到了他們這裡,就變成了根據禦膳房的要求,做出蒸、煮、烹、炸、烤六道不同工序所製的六道菜品。
……
不少食鋪的掌櫃都情不自禁發出了哀聲。
——連小胡子聽到這要求也是愁容滿麵。
很多食鋪和張記一樣,主營自己家店的拿手菜啊!這算什麼?還得蒸煮炸烹烤樣樣精通?
這樣的選拔條件隻對那些大酒樓有利吧?
安雨聽完這規則倒是一笑,她不知道在場的哪家是那醉仙樓的人,倒是感受到了那股不懷好意而得意的視線。
——還真當她安雨是隻會炸東西?
她畢竟是從現代世界穿過來的一抹幽魂。
古代飲食是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但現代美食也算是集眾家所長,依托網絡和各種媒介的發展整合了中西方各種美食資源。
她一個做美食發家的老板,又怎麼可能對同是美食的其他菜係一竅不通?
嗬,天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