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下最難纏的敵人!(5600)(2 / 2)

血光一閃,朱婆龍腋下的皮膜、大筋,已給切斷,捶勁稍緩,令徐行與他擦身而過,未損分毫。

直到這時,兩人之間才出現一條長長氣浪,沒有絲毫也沒有風聲爆響,隻有尖銳破空嘯聲。

這是一般是揮劍速度快到極致,才會出現的聲響,可徐行竟然隻用一條手臂,便打出了這樣的效果!

緊接著,朱婆龍身後那株大樹驀地從中斷裂,粗壯的樹乾重重倒地,震起漫天浮土,好像鋪天蓋地的沙塵暴,彌漫周遭。

煙塵中,一條條人影從四麵八方的樹乾上躍起,紛紛大喝,撲殺過來。

徐行深吸一口氣,周遭景物仿佛已從眼中褪色,目之所向,隻有腳下這條路,以及兩旁的障礙物。

等到七名大拳師奔襲殺至,卻隻見一條身影穿林而過,狂飆遠去。

在這個過程中,那人竟然完全沒有受到四麵合圍的氣勢影響,也沒有出現半點驚疑誤判,選擇了一條最正確也最恰當的道路。

眾人定了定神,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破浪長風,橫越恣意汪洋,晃眼已逝,追之莫及。

隻有一聲長嘯遙遙傳來,無遠弗屆,回蕩空穀,響徹天地。

“朱婆龍,你的頭先暫寄於此,等徐某得空,再來取之!”

這些人都是大拳師,對拳術投入多了,便很難不去崇拜強者,否則,他們為何要投身朱婆龍麾下?

而如今乍見徐行這般做派,他們縱然知道對方乃是敵手,也不由得心神往之。

拳伏自家鱷首後,還能從重重包圍中脫身而走,這是何等瀟灑?

這時,朱婆龍也掙紮著站起來。

他望向徐行遠去的方向,沒有半點作戰時狂態戾氣,無比冷靜地道:

“那是二爺的徒弟,你們追不上,先扶我回去,從長計議。”

這聲音一出,幾名大拳師都忍不住驚了驚。

當他們回過頭去,看見朱婆龍如今的那渾身浴血,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的模樣後,心中驚駭更是難以名狀。

在這些海寇心中,“鱷首”一向是不敗的象征,何曾淪落到如此淒慘的境地過?!

幾名大拳師大氣都不敢出,連忙跑到朱婆龍身邊,攙扶著向據點走去。

走到那株大樹前,他們才驚駭發現,這樹乾斷開的位置平滑如鏡,根本就是被直接切斷,可以清晰看見圓形的木質紋理。

此等刀勁,簡直是駭人聽聞,縱然這些人都是名鎮一方的大拳師,看到這一幕,也覺毛骨悚然。

他們都忍不住想同一個問題。

若是這一刀奔我而來,我該如何抵抗?

無論如何推演,答案都隻有一個,那便是擋不住、抗不了,更逃不掉。

現在,這些大拳師剛才對朱婆龍之敗的驚訝,反倒是又換成另一種佩服了。

鱷首的身軀,竟然連這種斬擊都能扛得住,果然不愧“四海鱷神”之稱!

朱婆龍倒是沒有注意手下人的神情變化,他隻是垂著頭,一邊被攙扶著向前,一邊囑咐道:

“那人傷勢比我更輕,讓其他人也撤回來,找不到戚繼光就算了,先回到象山城,免得被他逐個擊破,咱們不能再有更多損失了。”

朱婆龍的決定下得很快,當斷則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顯出超乎常人的冷靜。

一個書生模樣的大拳師忽然道:

“這人雖是二爺的徒弟,但行事卻比二爺還要酷烈得多,一出手就殺掉兩個正三品大員,又開罪了咱們,處境定然不好。

不過,官府規矩大,多半是真容不下他,咱們這邊不一樣,雖然死了幾個大拳師,可要是能拉攏到這位,一切都值得啊。”

朱婆龍手下這些大拳師,也聽說過嶽蹈海之徒重出江湖,連殺兩大正三品官員之事。

聽到這番話,其他幾名大拳師的麵色都是一變。

他們實在想不到,這書生竟然敢在這種時候,提出這種堪稱大逆不道的意見。

是真不怕被打死嗎?

書生卻絲毫不為所動,因為他知道,自家這位“鱷首”雖然瞧著惡形惡狀,卻幾乎從不感情用事,胸懷廣大,頗有容人之量。

很少有人知道,其實在朱天都真正成名之前,朱婆龍不僅是他的義子,更身兼謀主一職。

當初朱婆龍剛率人登陸倭奴國時,那些劍客武士也對朱婆龍百般羞辱,甚至多次刺殺。

到頭來,朱婆龍還是接納了這些倭奴人,還力排眾議,讓倭奴人能夠在三十六船中擔任要職,最終令這群人死心塌地。

所以,書生相信,如果真的能拉攏這位宗師,朱婆龍一定會不計前嫌,更不論代價。

朱婆龍果然沒有生氣,隻讚許道:

“不錯,咱們當海寇的,就是要有這種容納四海的胸懷。

縱是生死仇敵,隻要能為我所用,容他又何妨?”

他話鋒一轉,就如一個最會傳道受業的老師,循循善誘道:

“不過,這人性情孤直,有睥睨天下的傲氣,不是我容不下他,而是他容不下咱們這些海寇。

當年嶽二爺負氣而走,也正此點。

你想要獨立主持一方事物,就必須明白,身為主事者,除了容忍之外,還要有明斷的能力。

必須要分辨清楚,誰是可以拉攏的,誰是必須要竭儘死力斬殺的,才不會把資源白白浪費。”

海上這群大拳師雖然能打,可卻沒有幾個有腦子的,所以朱婆龍才會深入到東南武行中。

此舉既是為了策反早就對朝廷心懷不滿的高手,也是為了發掘可堪一用的人才。

這書生便是這樣一個手上功夫過硬,腦子也足夠活絡的聰明人,朱婆龍自然不吝多指點他幾句。

書生聽罷,不由得頷首,沉默了會兒,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這個人,是要竭儘死力,不惜代價鏟除的對手嗎?”

朱婆龍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下了判斷:

“他若不計代價與我等為敵,那便是天下最難纏的敵人。”

書生本還思考這個描述的分量,又聽朱婆龍道:

“等義父出關,我當奏請他老人家與我一同出手,務必要置此人於死地。”

最後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劃破過眾人胸膛,縱然再信任朱婆龍,他們也不由得麵色各異。

朱婆龍卻沒去管他們,隻是道:

“不過暫時,是沒這個機會了。

倭奴國內近來也鬨騰得厲害,還是先把奪取台州,作為第一要務。”

——

同樣的交流,也發生在台州城中。

徐渭眯起眼,看著眼前的山河形勢圖,撚須道:

“朱天都掌握倭奴國,是懾之以力,置之以亂,誘之以利。

首先,最直接的立威辦法,就是刺殺,誰不服他,他就刺殺,當年倭奴國內的高手,也被他儘數打過一遍,以證其人拳術無敵之實。

然後便是合縱連橫,誰勢力大,他就幫著其他人打誰,將倭奴國局勢始終維持在混亂狀態下。

最後便是將倭奴人引向東南,燒殺搶掠,帶著他們一起發財。

三者結合,他便能逼得倭奴國內眾多諸侯不得不向三十六船提供錢糧、人手。

可他登陸象山後,這樣的局麵便再難維持。

倭奴國內的大名都是野心勃勃之輩,因為咱們最近防得不錯,海寇們從東南掠奪來的財富,已不能以滿足這些人的胃口。

這些大名又被他壓製了太久,心裡憋著股火,可讓他們真正跟朱天都作對,又沒這個膽子。

所以,這些人多半是想趁這個機會喘口氣,掠奪更多地盤,以後好有底氣跟朱天都談條件。”

胡宗憲頷首,又道:

“可朱天都若是能一鼓作氣,攻破台州,這些倭奴國大名怕也不會再將目光局限於一隅,而是想要跟著他一起分杯羹吧。”

徐渭沉重點頭。

“正因如此,時間,便是這場戰爭的關鍵。”

忽然,有個書辦急匆匆地進來,稟報道:

“徐先生,衙門裡有個乞丐,說是您的侄子,想要見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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