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宮中反映,老龍遲暮(5600)(1 / 2)

台州衙門裡,正站了個披頭散發的男人。

他衣衫破爛,雙腿腫脹青紫,紅腫右手垂落身側,像是已經骨折,簡直就像個殘廢乞丐,跟這莊嚴肅穆的公門重地,格格不入。

即便如此,可他隻是往這裡一站,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惹得路過之人頻頻側目。

可徐行卻沒有在乎他們的目光,隻是閉著眼睛,回憶剛才那場激戰的諸多細節,從中攫取可以精進自家武學的資糧。

直到察覺一個熟悉氣息的靠近,徐行才睜開眼,往衙門外望去,卻見自家叔父急匆匆地邁過門檻。

徐渭一看到徐行這般淒慘模樣,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一頓罵:

“徐行,你怎麼搞的!”

好在,徐渭雖然生氣,終究還是記得徐行如今的雙重身份,沒有暴露他的表字。

徐行深知這位叔父說話,一向尖酸刻薄,所以他沒給徐渭繼續發揮的機會,直接道:

“剛在城外,跟朱婆龍打了一架,三個月內,他難以動武,就是個殘廢。”

乍聞此言,徐渭如連珠炮般的發問,都堵在嗓子眼和胸膛裡,臉也憋得通紅,好半晌沒緩過氣來。

聽到朱婆龍這三個字,整個廳堂裡,來來往往的官員、將士都給鎮住了,紛紛噤聲失語,上下打量徐行,不敢置信。

好像那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個魔咒,隻要念出來,其中的大恐怖就會降臨到每個人頭頂。

久在東南,這些官員自然知道朱婆龍三個字的分量。

象山之敗後,他們更是日夜提心吊膽,生怕台州衙門也會如象山大營一般,遭到此人神出鬼沒的刺殺。

這些日子裡,雖然胡宗憲已將台州城的警備拉到極限,衙門裡更是時常有五位以上的大拳師坐鎮,可這種無言的恐懼與壓力,仍是日漸累積。

畢竟,宗師級彆的強人,哪怕不出手,隻是存在,就足以令人感到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象山之敗殷鑒不遠,陸炳屍骨未寒,戚繼光更是下落不明,現在誰敢保證台州城真就萬無一失,固若金湯?

千日做賊無事,千日防賊,防的還是朱天都、朱婆龍這種縱橫四海,馳騁五洋的大寇巨賊,哪裡防得住?

現在這個殘廢乞丐卻說,自己跟“四海鱷神”打了一架,還把他也打成了殘廢?

這種太過震撼的言論,配上徐行如今的這副尊容,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以至於在場眾人第一想法都不是信不信,而是想著要不要為徐先生把李太醫找回來,給他侄子把把脈,看看病。

也對,年紀輕輕就成了殘廢,精神不出問題才是怪事。

徐渭到底心智過人,很快鎮定下來,肅然道:

“你能確定嗎?”

徐行頷首,知道叔父已經脫離家長裡短的狀態,進入工作模式,可以高效溝通了,便道:

“這人身上還有戚元敬留下的傷勢,我又給了他小腹一腳、斷了他一條大筋。

縱然有再好的神藥,他最少也要修養三個月。”

跟在徐渭身後那個中年劍客,也忍不住開口道:

“朱婆龍的體魄之堅固,幾為天下第一,敢問這位小宗師,是用什麼手法傷了他?”

那人身披深青袍服,腕臂纏著布帶,收束衣袖,腰間掛著一長一短的古拙劍器,銅鑄吞口與劍鍔都泛著亮光,一見便知是日夕養護之物。

這人口鼻氣息悠長,步子重提輕落,身姿宛若遊魚浮水,儼然是個大高手,想來該是衙門給徐渭派的貼身侍衛。

徐行聽出他言語裡的懷疑,也沒覺得奇怪。

自從戰勝了朱婆龍,破除心中魔障後,徐行已開始觸及拳術至虛的修行,拳勢內斂,含而不露。

尋常大拳師就算站在他旁邊,也難以察覺到這是一位宗師。

徐行抬起頭,看了那劍客一眼,隨口道:

“朱婆龍筋骨強健非凡,我用一手脫胎自春秋刀術的拖刀勁,才斷了他一根大筋。

這一招和你們青城派雌雄龍虎劍裡的‘開雲’,有點類似,你日後若是跟他戰場相見,不妨試試這一手。”

徐行伸出左手,立掌如刀,稍微比劃了下。

這掌刀劈出之時,距離中年劍客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可徐行出手刹那,這位大拳師渾身汗毛卻猝然炸立,差點便要向後躍出,避其鋒芒。

他隻感覺那不是一條手臂,而是一把橫空斬來的春秋大刀,挾千軍萬馬的兵戈煞氣,要將自己立劈於此,當場分屍。

“這人如此年輕,拳勢卻練得這般凶戾?”

中年劍客大驚失色,卻也由此確認,這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宗師拳勢。

他斂容正色,抱拳沉聲道:

“青城派燕平生,方才言語無狀,衝撞了閣下,還請閣下恕罪。”

徐行朝他點點頭,又揮手道:

“我叫徐擎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叔父談些事。”

聽到“徐擎道”這個名字,劍客深吸一口氣,卻是什麼也沒說,轉頭便走了出去。

燕平生這個青城劍客,顯然在衙門裡極有威望,是以當他做出這種姿態後,眾人儘皆嘩然。

這些被胡宗憲日夜提點,要每逢大事有靜氣的官員、將士們都再難自抑,嘰嘰喳喳,嘈嘈雜雜。

堂堂公門重地,在這一刻竟然像是清晨的市集,轟地一下炸開了鍋!

他們都意識到一件事。

原來,朱婆龍真的敗了!

敗了,縱橫四海的鱷神,真的敗了!

那種沉悶壓抑的氣息儘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簡直要敲鑼打鼓的喜慶。

因為他們明白,名為“朱婆龍”的陰影從此刻起,終於不能再遮蔽台州城的天空!

這一切,都得益於眼前這個氣宇軒昂的年輕宗師!

哎呦喂,這年輕人,真是越看越豐神俊朗,越看越天縱神武哈。

徐渭最怕這種嘰嘰喳喳的場景,便不由分說地領著徐行離開了這裡,朝一間密室走去。

路上,他轉過頭,看著這個陌生很多的侄子,嘖嘖稱奇道:

“燕平生這小子,平時脾氣硬的很,吃飯睡覺都要跟著我,寸步不離,居然這麼聽你的話?”

徐行淡然道:

“因為他知道,如果我都護不住你,那再加一個他,也沒有用。”

徐渭又被噎了一下,吹胡子瞪眼道:

“是,天底下就你徐踏法最能打,怎麼還是給人打成這副模樣?”

徐行哈哈一笑,在徐渭麵前,他根本懶得掩飾自己的情緒,得意道:

“我這是皮肉傷,看著嚇人罷了,實則筋骨未損,隻消數日就能複原。

對了,我帶來的人還在城外,放他們進來吧。”

由於這些天來,朱婆龍帶人在台州附近的山林裡不斷徘徊,為了防止這些大拳師偽裝滲透,台州城的進出管控極其嚴格。

而齊大柱一行足足有三十多人,又是挎劍佩刀持槍,全副武裝的模樣,台州守軍自然不會輕易放他們進來。

所以,隻有看上去相貌最淒慘的徐行,因自稱為徐渭侄子,被守軍允許率先入城通稟。

“你的人?”

徐渭一下想起來,杭州那邊傳來的消息裡,提到徐行曾經殺進監牢裡救人,忍不住剮了他一眼。

“從杭州帶出來的?”

徐渭一邊說,一邊走到門口,將門掩住。

徐行知道自家叔父是什麼意思,點點頭,趕在徐渭發火前,著重強調了這群人的作用。

“三十多個剛入門的學徒,我都調教過一遍,拳術功底不薄,能堪大用。

四個沈老板送來的教頭,都是拳術大成的武行打家,我徒弟也即將煉骨大成,半步踏進了大拳師的門檻。

最後還有一個精擅劍術的二煉大拳師,一劍在手,殺力無窮。”

徐渭本來還皺著眉頭,知道徐行是想要自己幫忙,把這三十多個逃犯的身份洗白,隻覺有些棘手。

不過聽完後,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大手一揮。

“這事兒,我辦了。”

徐行帶來這批人,若是放到海上,隻怕足以和三十六船主中,排行中遊的那些海寇抗衡。

能夠容納如此強大的力量,哪怕徐行不提,徐渭也會自覺處理那些麻煩。

處理完後顧之憂,徐行又語速極快地道:

“我一路從淳安走來,都沒有發現戚元敬的蹤跡,才會想要誘使朱婆龍來跟我一戰,從而阻礙他搜尋戚元敬的行動。

不過現在看來,他應該也沒找到什麼線索,這隻有一種可能,戚元敬根本就沒往台州來。

我有個猜想,過些天想去驗證一番。”

徐渭直接問道:

“戚元敬身負東南人望,練得一手好兵,自己又是一名拳術宗師,我們當然要儘全力救援他。

你有多少把握,要多少支持?”

徐行娓娓道來:

“帶走戚元敬那人,應當是我昔年北上結識的好友,他叫陸竹,乃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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