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亂箭打,射天狼!(6600)(1 / 2)

這座香爐由於太過沉重,幾乎從演武場建成起,就一直矗立在此處,從未移動過。

是以,縱然這些武僧跟香爐朝夕相處,都沒有意識到,如果這種東西被人當成兵器,究竟能發揮出多恐怖的威力。

但徐行畢竟是個戰鬥經驗豐富,且極其善用環境來作戰的大高手。

所以,他一走進演武場,便注意到了這座顯眼至極的香爐。

而且自從修成煉皮極境,能用皮膚呼吸後,徐行就對氣味極其敏感。

他剛踏上石階,便嗅到這種令人亢奮,能夠刺激人體機能和感官的奇異香味。

早在開戰之前,徐行就計劃好,要先將這香爐打翻,阻止藥物燃燒,讓眾武僧從悍不畏死的亢奮狀態中脫離。

而且,這沉重至極的香爐在他手中,簡直就是一件專為屠殺而生的天然兵器。

數千斤的香爐,在如此之短的距離裡,狂猛衝撞而來,傾覆碾壓,有誰能夠抵擋?

不要說用肉身去抵擋,哪怕隻目睹這震撼一幕,感受到那恐怖至極的壓迫感和毀滅性力量,常人怕是都會嚇得肝膽俱裂。

轟然巨響中,香爐墜地,最近的幾個武僧連哼都沒有哼出來一聲,便已被碾成一地肉泥。

香爐與地麵劇烈碰撞,激起無數塵土,香灰混在煙塵中,朝四麵八方滾蕩而去,石塊碎片、銅爐殘塊到處亂飛,迸射如勁矢。

其餘幾個沒有被直接砸中的武僧,也被這些殘塊碎屑擊中身軀,血流如注,衣袍殘破。

光是灰頭土臉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簡直就像是一具具剛從土裡挖出來的屍體,狼狽至極。

這些人的身體雖然還沒有直接失去戰鬥力,可心靈已經被剛剛那一幕給徹底懾服。

所以,他們隻是怔在原地,目光呆滯,上下牙齒不斷磕碰,兩股戰戰,連動也不敢動再動一下。

所謂行屍走肉,大概便是如此。

煙塵中,又見一條身影躍出,正是方才一腳踢飛香爐的徐行。

雖然兔起鶻落間,已殺了十幾二十個武僧,足可以稱一句凶威蓋世,可徐行的狀態卻說不上好。

重重疊疊的天魔妄境,就像是得了血肉的滋養,變得越發真實且恐怖。

徐行隻覺口鼻中都是濃鬱的腥味兒,天地間像是驟然生出一片翻湧的血海,凶惡鬼神駕腥風,禦血雨,挾著滔天血浪,猛地撲擊過來。

饒是以徐行的堅韌心性,都不免受到影響,恍惚片刻。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演武場後那條直通山門的石階上,又有數十條灰撲撲的身影,飛馳而來。

這些人基本都是帶藝投師而來的俗家弟子,拳術已登堂入室,不必在演武場統一操練,而是分布在少林各處,獨自修行。

所以,他們才能來得如此之快。

還沒走近,領頭那大和尚已嗅到濃鬱的血腥氣,抬眼一看,又見這屍橫遍野、滿地狼藉的景象,隻覺一股寒氣直衝天靈。

憤怒之餘,更覺驚懼。

他雖然不如那四個首座一般,曾率眾數千,劫掠一地,卻也是一方綠林豪強,沒少乾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勾當,滿手血腥,自認膽氣頗足。

可如今乍見徐行這種手法,大和尚仍是心頭震動,皮膚上都炸開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他身後那幾十人也同感震撼,眼見此情此景,皆是口不能言,神容驚駭。

可這灰衣大和尚畢竟是已完成一次煉身的大拳師,隻看了下徐行的神情,就意識到這凶人如今狀態不對。

大和尚想也不想,縱身一躍,操起手中兵械,朝徐行當頭砸落。

他手裡握著的,赫然是一把水磨八棱鐧,由生鐵一體鑄成,足有四十八斤,乃是古之名將專用的重型兵器,全力一擊之下,足令大石成粉,端得是威猛無比。

哪怕身披鐵甲的甲士,都決然扛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何況是肉體凡胎?

鐵鞭與空氣摩擦,灼熱難當,釋放出熾烈焦熱的鐵腥味兒,好似裹挾焚風焰光,打到徐行頭頂。

兩人之間,扯出一條延綿烏光,氣流連環爆炸,在這個距離內,大和尚可以清晰看見徐行臉上的掙紮神色。

他來不及欣喜,徐行已倏然睜眼,目光清亮,沒有一點茫然神色,反倒是一片明悟的了然。

麵對當頭打來的大鐵鐧,徐行眼中活潑圓明,不閃不避,雙手如捧蓮花般,緩緩抬起。

兩條手臂移動的速度分明極快,可落在那大和尚眼中,卻覺緩慢得不可思議,就像是正在推動一座無比堅實的山巒。

他甚至能夠看清徐行那白玉無瑕的肌膚,和每一根抖動、突起的青筋,以及每一塊收緊的肌肉。

大和尚知道,這並不是真的慢,而是因為徐行這一下的力量實在是太過雄渾沉重,才會給人這種感覺。

砰!

此拳一出,徐行隻覺縈繞周身的重重妄境,都被轟散些許,他胸中豪氣頓生,曼聲長吟道:

“會挽雕弓如滿月——”

第一拳打出,大和尚挾墜落之勢襲來的最剛猛一擊,已被徐行硬生生截停。

他落在地上,雙腿微曲,緊握鐵鐧的右手被打得震了一震。

大和尚目光一厲,正要提鐧再打,卻見拳影如山,鋪天蓋地而來。

徐行握拳,拳鋒裹挾勁風,力道銳勝鋒矢,連環打在鐵鐧上,空氣破裂炸開。

大和尚的樁功極為出色,落地之後,腳後跟便深深踩進石製地麵,宛如銅牆鐵壁,分毫不搖。

而徐行的拳頭,卻打得他整個人不斷向後平移,可以看見,大和尚腳下,正逐漸犁出兩條凹陷溝壑。

此情此景,徐行就像是推著一座堅城鐵山,堅定前行,雖然稍顯緩慢,卻是不動不搖,矢誌不渝。

拳頭與鐵鐧連續撞擊,沉悶渾厚的碰撞聲連成一線,卻依然蓋不住徐行的昂然之聲。

“西北望——”

大和尚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同時開弓齊射的千軍萬馬,勁矢攢簇如暴雨,銳氣鳴動,撕裂空氣,無窮無儘地將自己籠罩。

這正是嶽家散手中的一式秘手,亂箭打。

這一招是要觀想軍中箭手齊射的意境,以軀乾為弓筋為弦,將雙臂當做鋒矢,連環打出,不僅勁力沉雄,還有一股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能攝人心魄。

若不能將體魄練得銅皮鐵骨裹鋼筋的地步,便決然無法施展出這樣氣勢磅礴的打擊。

連續交擊數次後,這根鐵鐧都被徐行這一手凶悍至極、氣勢無匹的“亂箭打”給打得通體扭曲,鐧身上更是多了幾道深深凹陷的清晰拳印。

這大和尚的確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哪怕是在這種狀況下,仍是緊握鐵鐧,這也是使用重武器強者的本能。

可這種本能帶來的後果,便是令他整隻右掌都被震蕩回來的剛猛勁力震得虎口撕裂,血肉模糊,白骨裸露。

“徒手接鐵鐧,這人的拳法,實在是恐怖!”

大和尚心頭雪亮,知道自己隻要稍一鬆懈,便會被徐行當場打死!

十幾次交擊後,兩人已從廣場最正中,來到西邊那尊天王神像下方。

沿途,竟然無一人可阻徐行,讓這凶人硬生生在人群之中,打出一條暢通無阻的平直道路。

背靠這尊形貌威武,手持金剛寶杵,作怒目之態的神像,憋屈至極、恐懼至極的大和尚終於也發了凶性。

——大不了就是死!

他臉頰肌肉抽動,扭曲成一副凶殘猙獰的夜叉惡相,奮力揚起手中鐵鐧,竟是打算直接跟徐行拚個玉石俱焚!

鐧柄跟掌骨劇烈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蕩開一圈血霧。

徐行能夠感受得到,逸散周遭的佛門拳意精神,都已被這人的奮勇之意給引動,加持其身。

在他眼中,這大和尚已化成一尊身披甲胄的偉岸神將,目如銅鈴,手持金鐧,欲要滌蕩世間魔氣妖氛。

也正是這股氣勢,激起了徐行胸中那股大鵬展翅恨天低的昂然意氣。

他夷然不懼,雙目亮如炬火,貫穿身體的十二正筋突出體表,劇烈崩動,就連其他那些細小的筋絡、筋膜都給帶動起來,震爆聲接連響起。

亂箭打本就是煉筋的拳術,能夠引動數根大筋,爆發出連珠箭般的攻勢,已算是登堂入室,非大拳師不能為之。

如徐行這般,不僅震動十二正筋,還能連帶波及全身的,便是“萬箭齊發”的最高境界。

可徐行還不滿足於這股力量,他繃緊堅韌至極的皮膜,將這強烈震動束在體內,令其不能直接宣泄出去,而是彙聚於拳鋒一點。

徐行朗聲長笑,一拳揮出!

“射天狼!”

一拳轟出,空氣不再洶湧如潮,而是被徹底洞穿,尖嘯長鳴,銳利刺耳,周遭本來想要插手的武僧們隻覺眼前一黑,耳膜破裂,滲出血來。

如果說剛才的“亂箭打”是萬箭齊發、鋪天蓋地,那徐行最後這一拳“射天狼”,便是羿落金烏,長虹貫日。

——這便是他根據亂箭打的法門,糅合煉皮極境之能,創出來的全新拳招!

哢嚓一聲,鐵鐧斷裂,大和尚的右手也整個爆碎開來,再也握不住鐧柄。

殘缺鐵鐧還未落地,便被徐行一腳踢中,倒飛而回,貫穿了大和尚的胸膛。

鐵鐧去勢不減,將大和尚的身體帶得向後倒掠滑行,在地上拖出兩條血痕,最後重重釘在天王石像的粗壯左腿上,血液蜿蜒如小溪,緩緩流淌。

徐行這一拳打出去,不止大和尚的鐵鐧被打碎,就連那些妄境中的神魔幻象,都像是被他的威勢所攝,竟然一時不敢上前圍攻。

眼見此情此景,徐行像是卸下了千鈞重擔,縱聲長笑,笑聲雄渾剛強,振聾發聵,空穀傳響,蕩向九霄雲外。

說什麼神佛妖魔,原也隻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東西!

有此明悟後,縱然是以傷病之軀,對戰南少林無數高手,以及曆代宗師殘存的拳意精神,徐行心中也無絲毫負擔,隻有一片難以言喻的酣暢。

這刹那,徐行隻覺先前刻在腦海中的三豐血經字跡,都變得清晰起來,一時間又升起許許多多的感悟。

徐行殺得興起,乾脆一把扯掉破爛的染血青衫,袒露出線條近乎完美的上半身,肌肉堅實緊致,光滑圓潤,肌膚白淨細膩。

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從羊脂美玉中雕刻出的塑像,更有著雕像絕不可能擁有的,濃烈至極的生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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