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式測算前,周祁安沒太多擔心地交流:“你有這麼多錢嗎?”
果然,那小孩冒了陣涼氣後,見周祁安紋絲不動,又怒又氣,卻沒有動手。
最後,他乾巴巴問:“九千九?”
“一萬構成詐騙罪了。”
“……”
周祁安忽然睜開眼,看到小孩臉上的黑斑心裡一驚,他儘量控製住神情,說:“你如果能給我拉來一個大客戶,我分你九塊又如何?”
語畢稍微朝後坐了下,以便看清四周。
旁邊自拍遊客的攝像頭無聲無息朝他這邊移動了點,不遠處擁抱的小情侶,女方下巴枕在男方肩頭,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這裡……
他們都在看著,尤其是當那小孩開心應好,跑去幫忙“拉客戶”時,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仿佛等著看一出好戲。
隨著這些人的靠近,不但空氣中彌漫著冷意,周祁安仿佛變成動物園被參觀的猴子。
他再也沒有心情曬太陽了。
幾分鐘後,小孩去而複返,身邊跟著一個十根粗指都戴著誇張戒指的富商。
這富商長得很胖,但沒有一般胖子的好皮膚,陽光一曬,蒸發出腐爛和醃菜混淆的氣息:“就是你會算命?”
周祁安毫不謙虛地點頭。
“那你給我算算。”富商的眼珠太陽下居然偏白色,露出又肥又膩的笑容:“不過我最討厭騙子,上一個想騙我的人,已經在我店裡開始工作還債了。”
周祁安想起齊小姐說得剁碎後裝進醃菜壇的人,微皺了下眉頭。
他注意到富商穿著專門訂做的衣服,中間印著的lg組合起來是素齋店。
富商非常自豪自己的生意:“我家連鎖店的素菜能做出肉的味道。”話鋒一轉,他陰惻惻道:“但我家裡最近夜間經常丟珍貴食材,我想知道小偷是誰。”
周祁安做出掐指算命的動作,真正思考的卻是大腦。
好消息,不是一個立刻就會死的任務,給玩家留了一定時間。
壞消息,夜間丟東西,說明小偷隻在夜間活動,想要抓住他就要守夜。
這意味著會觸發無法在零點前回到客運站的死亡規則。除非自己真會點算命的本事,能提前發現小偷身份。
小情侶不知何時走過來,男方樂嗬說:“我說,你不是說能算命?怎麼坐著不動?”
富商露出怪異的笑容,臉
上不自然的青色加深。
周祁安禮貌道:“稍等。”
下一秒,熟練地掏出了聖器。
金光乍現的瞬間,周圍圍觀群眾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手杖被暫時放在膝邊,周祁安沒有利用聖器傷人,又取出了另一物件。很快,他左手【預言男巫】,右手聖器,漁叉尖端抵住男巫的喉嚨:“希望你懂事。”
預言男巫:“……”
照例投喂二百積分,周祁安露出真摯感染的微笑:“請為我預測,抓小偷的吉凶。”
周圍人對這預言男巫似乎很感興趣,但似乎受到某種規則束縛,隻能遠觀。
預言男巫嘴裡吐不出吉字,送出一個大凶。
漁叉尖端朝前移動了一點,周祁安微笑:“你知道我要聽什麼?”
預言男巫真正的價值在於他所能給出的建議。
男巫衣袍星輝閃耀,喉嚨稍微動一下,都能戳到冰涼的尖端。
須臾,他艱澀地擠出幾個字:“不是兒子。”
富商家大業大,就算排除了子嗣,還有不少嫌疑人。
看似算命了,實則沒算。
本來在男巫出現時候還愣了下的富商,這會兒看著周祁安,已經像是看著下一個泡菜壇子的原材料。
周祁安半低著頭,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想說,小偷不是富商的親兒子?”
即將陷入休眠期的男巫眼皮顫了一下。
周祁安問話的時候,柔軟的指腹狀似不經意從小人脖頸處掃了下。男巫高高顴骨上的皮肉也開始抖動,有種要被擰下腦袋的毛骨悚然感。
看似同一句話,在周祁安重複一遍特意加重親兒子三個字時,圍觀群眾的表情微妙了起來。
預言男巫藏在睿智雙目下的一絲怨毒尚未消散,轉變為了驚恐。
周祁安理解能力一向很妙:“小偷是兒子,但不是親兒子。”
小情侶中的男方最先看向富商,這大兄弟該不會是被綠了?
富商勃然大怒,差點想要掀攤,但發現無本買賣連攤子都沒有。
“不然這樣吧。這單生意你給我五千就行,抓賊的事情你自己來。”周祁安站起身,語氣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味道:“還是說,時間尚早,我陪你先去醫院。”
驗驗是不是親生的。
富商的臉色變了又變,看周祁安的眼神恨不得將他活吞了,最後甩下幾張大鈔,拂袖而去。
周祁安迅速拾起來,塞給拉生意的小孩幾張後,轉身就走。
【獲得染血的冥幣】。
預言男巫被收了起來。
嚴格意義上說,男巫沒有說謊,甚至給出了真相,隻不過誤導意味實足。
擠過人群,周祁安麵上的笑意不在,這玩意絕對不能常用,否則被怎麼坑死都不知道。
他邊走邊給親媽和沈知屹他們發消息:[儘快出來]。其中特意給周母發了兩條:[任務做完了嗎?儘早離開古
城。]
周祁安沒有打電話,任務中隨意打電話可能會帶去未知的危險。
先前午夜小偷的設定,讓他有種不妙的感覺,這裡的人似乎在千方百計阻止玩家午夜前回到客運站。
古城外,一輛老舊的客車孤零零停在那裡。
周祁安見狀稍鬆了口氣。車子前門開著,上車的一瞬間,他眼底的輕鬆蕩然無存。
座位已經滿了一半。
“我這張照片拍得怎麼樣?”是那對膩歪的小情侶。
“你拍的,當然好看。”
後排熟悉的黑斑小孩滿臉惡意:“謝謝哥哥給我坐車的錢。”
“讓讓。”又有旅客上來了,隨著這人一屁股坐下,車上又少了一個座位。
周祁安臉色一點點沉下來。
周圍沒有第二輛客車,一旦司機發車,玩家很難及時回去。哪怕自己開著兔子巴士過來接人,也解決不了問題,他還沒搞明白客運站要如何找到。
“每天有幾班發往古城的客車?”周祁安走到司機附近。
司機沒有回答,抽著煙,一張詭異的眼珠長在方塊臉上,有著濃濃的違和感。
“一班。”
熟悉的聲音讓周祁安抬眼看去。
齊小姐那張粉白的臉突兀地從最後一排出現,衝他扯出一個標準化的明媚笑容。
此刻車廂內隻有周祁安站著。
他能清楚地看清每一名乘客,看清他們臉上不同的表情,但似乎每個人又隻有那個一神態,仿佛嵌死了某種質感堅硬的麵具,時間久了,隻覺得是一張張假麵。
嗡嗡。
來自手機信息的震動。
車上乘客同時間抬頭,像是周祁安身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值得他們觀賞。
被十來道視線注視著,周祁安沒有立刻去看手機,生怕一低頭就有怪物露出本來的麵目撲過來。
一陣腥臭的血腥味,忽然飄進難以名狀的車廂。
新乘客僵硬地走上車,他脖子上的肉是卷著的,像是被什麼砍過了,肉筋藕斷絲連地黏合在一起,嘴唇慘白地一張一合。
司機離開駕駛座,過來賣票。
新乘客首當其衝:“沒,沒什麼錢了,能買一送一嗎?”
來人仿佛已經神誌不清了,從來隻會殺人放火的一雙手,如今死死抱著懷裡的電飯煲。
“送一張我老婆的,送一張我老婆的……”
周祁安被強烈的血腥味熏得回過頭去,看到後麵乘客血透模糊的脖子,嚇了一跳。
新乘客:“啊啊啊啊!”
周祁安:“……”
你叫了我叫什麼?
他還不知道自己這張臉帶給後麵男人的震撼。
相似的五官讓新乘客想到剛剛城裡遭遇的恐怖媒婆,竟然當場哇哇大叫起來,他把電飯煲擋在身前,電線上的一枚戒指搖搖欲墜。
“我聽你的結婚了,不要砍我,不要砍我啊……”
他好後悔,好後悔對那媒婆提了一堆要求,還威脅說找不到結婚對象就要把對方沉塘。
司機被吵得頭疼,喝了一聲:“剩下的自己到前麵來交乘車費。”
趁著司機離開,新乘客發癲的時候,周祁安終於有空看一眼剛剛震動過的手機。
信息是周母發來的,隻有四個字:【媽忙著呢。】
周祁安嘴角一抽,清點著剩下的座位數,看夠不夠玩家坐。
剛數到一半的時候,腳下的金屬板突然開始震動,下一秒,他身子一晃,緊接著整個人愣住——
發車了。
整輛車,隻有他一個玩家成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