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屹站在那裡,不像是逃命的玩家,更像是一個守門人。
殘忍?,冰冷,在他臉上看不出絲毫的人類情緒。
門已經微微打開,上麵所有花紋開始移動,四分五裂的動物軀乾拚圖重組,一隻栩栩如生的白鴿浮現在門板上。
聖潔和不詳,形成截然相反的畫麵。
沈知屹伸出手:“快。”
周祁安很快回過神,喊周母往外跑。
遊戲此時也下達了最後一道指令:
【不許動了哦】
幾乎和聲音一並重疊,沈知屹一把將周祁安拽到身邊,同時間徹底打開門。
白鴿活了過來,飛出了大門,就像它才是打開教堂的真正鑰匙。
係統提示音終結,白芒覆蓋,周祁安穿過門的瞬間,身體有一種撕扯的疼痛。
其他人也如夢初醒般,頂著□□被撕拉的痛感費勁奔向門。
不知道是不是門開的瞬間,稍稍抵消了部分死亡規則的力量,至少玩家沒有立刻因為動作死亡。
“伯特倫!”背後溫希的尖叫傳來。
伯特倫沒有回頭,誠然他對這個女人有幾分好感,相信對方也是,不過換位思考,溫希也不會在生死關頭停留。
所以他跑得更快了。
門那邊是什麼?
眾人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離開懷表的世界,鐘聲停止,意味著木頭人遊戲結束。
白光消失,幾乎所有衝出去的人精疲力竭倒在了地上。
眼前,是繁華的古城。
————
教堂。
溫希望著一臉詭笑站在麵前的神父,強行控製住情緒。
恐懼,怨恨,仇視,一時間全部交織在她眼中。
“還有機會。”
至少遊戲沒有直接宣布自己死刑。
周祁安能挺過兩輪神父的折騰,論遊戲經驗和現實生存經驗,她都遠超這個年輕人。
神父合上厚典。
就在這一瞬間,他身後多出了一扇門,一扇窄門。
神父不複溫和的神情,高高在上問:“孩子,你想進哪一扇門?”
當然是白鴿那一扇。
隻是npc提出的問題越簡單,溫希越不敢掉以輕心。
白鴿的那扇門圖案還在,但沒有先前的鮮活,生路會不會變了?
她又看向新出來的窄門。
門上沒有任何花紋,十分樸素,木質的顏色和其他門扉略有差彆。
神父站在兩扇門的中間,微微張開雙臂。
手中厚典指向白鴿的門,另一隻握有十字架的手靠著窄門,語氣開始透露著一絲冷意:“想好了嗎?要進哪一扇?”
這股冷意蔓延到了身體裡,這是在催促玩家做選擇了。
“冷靜。”
溫希不斷重複著,然而微微顫抖的手指
出賣了她。
第三遍問話的時候,神父整個人像是浸泡在了陰影中:“孩子,需要我幫你選擇嗎?”
溫希一咬牙:我進窄門。??[”
在宗教的語境中,窄門有一重含義是通往天國的路。他們剛進教堂的時候,神父也專門提到過天堂的鐘聲一說。
這是能夠聯係起來的線索。
天國可能代表出路,也可能是死亡,但比起另一扇門的概率還是大很多。
神父笑了,緩緩地移開身子。
溫希不安地走上前,閉目推開了門。
門後不是白色的光芒,而是無儘的黑暗,溫希麵色徹底變了,瘋狂地想要退回來。
窄門是臨時增加的選擇,離白鴿的門很近。她拚命祭出道具,想要改推另一扇門,居然真讓她成功了。
眸中的驚喜還沒有來得及升騰,就發現另一扇門裡,也是同樣的黑暗無邊。
類似藤蔓的東西從地底瘋狂鑽出,疾速纏繞住站在門口的人,將她拖入了無儘黑暗。
神父惡劣開口:“孩子,為什麼不去考慮其他三扇門?”
他本來還有些遺憾,留下的不是那個‘野孩子’,不過這會兒L神父覺得很合適。
五扇門的把戲,未必能騙得過野孩子,但對付這位信徒,綽綽有餘了。
溫希劇烈的喘息著。
她被無意識引導在兩扇門中做抉擇,卻忘了實際有五扇門。
不久前玩家進入教堂的第一件事,就是確定每扇門後的場景會不會改變。第一輪勝利者已經離開,遊戲重啟,所有的場景更新再正常不過。
溫希的思想前所未有的清明,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不——”
黑暗中沒有鬼,沒有怪物,隻有逐漸消亡的意識,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還不如被怪物吃了或者自我了斷好。
藤蔓越來越多,四肢無法驅動,溫希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拉向黑暗儘頭。
花,泥土,怪異的味道。
甜蜜又腐爛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她做出了活著時候的最後一個判斷:
這裡好像是……花園。
教堂內,敞開的兩扇門自動閉合,一切重歸寂靜。
至少成功留下一名信徒,神父一掃之前的陰霾,悉心補了補妝,終於重新恢複一開始偽善的假麵。
一道黑影從燭台旁飄過。
神父愣了下,再抬頭以為是看錯了,再次低頭抹粉時,黑影又一次出現。
他收起梳妝小鏡,警惕朝黑影出現的方向走去。
燭台旁空無一物。
神父猶豫了一下,轉動燭台,聖嬰受洗圖翻轉,神父走進後方的空間內。
盛滿聖水的缸子沒出問題,確定四周無人,神父鬆了口氣,正要轉身時,突然被一股巨力按在了水裡。
神父在水缸裡拚命地在掙紮:“你……”
你是誰?
明
明教堂的人都走光了。
“住……”咕嚕咕嚕:“住手。”
神父扶住邊緣的一隻手鬆開,代價是頭被壓得更低,他用力捏碎化妝鏡,玻璃鋒利的一角朝後劃去。
尖角劃破空氣,卻也隻是劃破空氣。
怎麼會?
神父神情猙獰又驚慌,按著他脖子的那隻手還在同一個位置,證明後方的人沒有躲。
那自己怎麼可能劃空?
除非它沒有實體!
水流早已蔓延過脖頸,神父愈發覺得按著自己的手虛虛實實。
詭影一言不發,沒有呼吸,沒有說話,純粹地在下黑手。
屬於教堂的戲份已經結束了,遊戲的意誌不會關注一出結束的戲劇,隻要不把npc搞死就行。
區區嗆幾口水罷了。
神父剛恢複一點生機,詭影又提著人來到壓力最強的漩渦,不斷拽出來往下按一次又一次,驚叫中神父的鼻血和口水混合瘋狂倒流。
·
教堂內的慘狀並不為人所知。
古城那邊,衝出來的玩家耳邊隻有提示音:
【一二三木頭人遊戲已結束,本場不進行參演評分】
【恭喜你成功抵達古城】
【參演獎勵已下發】
【獎勵:戲劇之王的線索】
【線索4:戲劇之王近年越來越不滿自己的作品,更不滿意演員,他渴望創造出真正有個人風格的完美排演。
一個好的作品,意想不到的結尾無比重要。】
周祁安內心毫無波瀾地冷笑一聲。
就戲劇之王這點編排能力,在他上司那裡,甚至不配寫文案策劃。
【請儘快前往拍攝場地。】
【特彆提示,你已完成了過半參演,和各行各業的人打過交道。】
【獲得演員資格證後,你將可以和古城其他演員平等對話。】
【你擁有一次向老演員請教的機會。】
周祁安有了波動,終於眼前一亮,還真有額外的好處。
提示音結束後,他看了眼其他人,剛剛經曆了一場致命遊戲,大家精神狀態都算不上太好,不過現在明顯多出幾分輕鬆。
看來每個人都收到了係統獎勵。
假設每個人都能成功向老演員請教,綜合起來是個很大的信息量,說不定直接助力通關。
這可不像是遊戲的作風。
【啊】
周祁安左右環顧:“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玩家立刻警惕起來,一開始沒注意,仔細聽好像是有痛苦的嚎叫,很細微,很悶,像是錯覺。
眾人追溯聲音的源頭,最後視線定格在沈知屹身上。
沈知屹狀似思考幾秒,慢悠悠地從兜裡掏出一塊懷表。
表盤上的教堂圖案此刻相當鮮明,白鴿依舊銜著花枝站在原處,教堂大門緊閉,依稀模糊的慘叫從教堂傳出,滲人無比
。
寸頭的舌頭在使用治療道具後長回來了一點,被慘叫勾起了悲慘的回憶,下意識遠離懷表一步。
沈知屹卻分外淡定:“大概是沒出來人的嚎叫。”
有道理。
這個道理沒有堅持三秒。
冬立皺眉:如果是溫希的慘叫,那也應該是女人的聲音。”
現在這道扭曲模糊的聲響,明顯是個男人。除了溫希,教堂隻剩神父,總不至於是神父在叫?
正當他想繼續詢問,目光觸及沈知屹冰冷的麵孔,疑問變成了忌憚。
先前光顧著高興絕境逢生,現在眾人心中皆是生出強烈的後怕,最後出門的刹那,他們竟然不受控製地選擇對溫希出手。
【集火他】。
那道指令仿佛現在還沒有從腦海中抹除,讓人瘋狂想要針對溫希使用集火道具,拉走怪物仇恨。
伯特倫想起溫希曾說沈知屹的技能和精神控製領域相乾,她的猜測可能是真的。
“越是強大的能力使用後遺症越大。”
想著這條遊戲規律,伯特倫懸起的心又微微放下了些。
表內外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古城現在已經是淩晨六點,天空依舊灰蒙蒙的。
陰天,空氣潮濕,今早街道上的行人出奇地多。副本世界潛移默化異變著,進度條越往後,天氣和npc往往行為就越詭異。
眾人習以為常。
行人增加也好,不然還要像往常一樣等幾個小時才能和npc交流。
提示音中向老演員請教的機會,無疑是一次提問資格。
滿城都是演員,他們問誰都行。
“分開活動吧。”周祁安說:“順便找一下拍攝地,誰找到了記得在群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