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瀾起(2 / 2)

佘五是郡主眼前的紅人,肩扛棍棒的小廝看著郡主的眼色,不敢動手。

殷靈棲垂眸輕輕笑了聲,一股寒意瞬間竄上慎寧郡主夫婦後脊。

他們在昭懿公主這個小輩麵前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迫感。

“聽不見公主的話麼?動手!”段淳山慌忙起身,厲聲嗬斥。

院落裡終於響起一聲聲棍棒落下砸到皮肉的結實聲音。

婢女跪伏在地上,頭深深埋進手臂裡。

“奴婢……謝公主做主!”

後院裡的侍女們忍了多年的委屈,麵對欺淩不敢言不敢怒,而今終於有人為她們出了這口惡氣,並且還是宮中那位出了名的不好相與、嬌縱跋扈的昭懿公主,頓感驚喜交加,紛紛趕過來圍觀施刑現場。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總是讓他得到報應了!”

“若非公主今夜駕臨,隻怕……”

“奴婢謝過昭懿公主!公主的恩情,奴婢沒齒難忘!”

慎寧郡主被院落裡施刑的聲音驚得心神不寧,含恨瞪了小公主一眼。

殷靈棲恍若無知無覺,麵上波瀾不驚,一開口又讓夫婦兩人狠狠心驚肉跳了一回:“本宮記得,依律輕罪適用笞刑、杖刑,行徑極為惡劣者是可以施以腐刑的罷。”

院落裡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人,聽得人傳話昭懿公主的意思,頓覺下-體一涼。

這是碰上活閻王了啊。

他腰後至腿部是血肉模糊一片,嘴裡被人用破布團子堵住了,嗚咽著說不出話,隻是急得滿頭大汗,梗直脖子求饒。

“支支吾吾個什麼,好吵,”殷靈棲坐在堂上蹙眉,抬了抬手,“把他送去衙門閹了罷。”

“唔!不!!”那人拚命掙紮著,以眼神朝施刑現場聚眾圍觀他的侍女們求饒,又朝慎寧郡主站立的方向伸出手。

“昭懿……”慎寧郡主額上汗如雨下。

“姑母緊張什麼?”殷靈棲微笑著望她。

“沒……沒什麼……”

郡主看了眼殷靈棲,求情的話堵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幾經猶豫終究還是不敢違背她的意思,忍痛讓人發落了府上的大管家。

“行了,安心了麼?”殷靈棲望著麵前的姑娘。

婢女咬著牙,重重點了點頭。

殷靈棲便放下茶盞起身:“今日叨擾姑父姑母太久了,昭懿該回宮了。”

終於肯走了。

段淳山如釋重負,慌忙起身親自將人一路送出郡主府,直至親眼看著公主的車駕自夜色中消失不見,這才攤開緊攥的掌心,擦了擦汗。

“聽著,去太子那邊借點兒人手過來,幫忙看住郡主府,”殷靈棲著重強調,“尤其是看好方才求我的那個姑娘,千萬彆讓慎寧郡主逮著機會把她弄死了。”

小太監臉色煞白:“不會吧……方才她求公主之事,不是已經解決了麼……”

“她根本就沒敢說實話,”殷靈棲的手指輕輕扣擊著茶幾,“郡主府這事兒絕對沒這麼簡單,從頭到尾透露著古怪。”

“公主,天色晚了,您真的不回皇宮嗎?陛下若是知道了,會著急的。”車夫問。

“先去‘濯纓水閣’。”殷靈棲吩咐道。

那是她重生前被擄走的那一場宴會的舉辦地點。

這些時日,殷靈棲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方才郡主府一行突然點醒了她,殷靈棲認為有必要親自去走一遭。

車駕駛入園林入口處,殷靈棲在宮人們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濯纓水閣亦是皇家私有的園林之一,有禁軍護衛在此,見昭懿公主駕臨,一齊抱臂行禮。

“都起來罷,本公主興致一來隨便走走便是了,你們不用緊張,留在門前繼續護衛園林罷。”

橫豎訓練有素的禁軍就駐守在入口處,即便遇到危險,她喚一聲便足夠了,再者說了,誰敢潛入皇家園林行不軌之事,活膩了不想要腦袋了?

殷靈棲放下心來,沿著青石小徑朝園林中心走去。

那日,她正是走著這條路前去赴宴,宴會上一片歌舞升平,不見絲毫危險跡象,誰知酒過三巡之後,忽聞杯盤碎裂聲,便見一黑影——

思及此處,殷靈棲一抬頭,目光猝不及防撞上正前方樹叢間一道黑影,心臟狠狠一顫。

那是個身形頎長的少年,立於樹乾之上,衣著隱匿於翻飛樹葉之間,抱臂冷冷打量著她,身影透著危險。

這裡很黑,殷靈棲看不真切人臉,一瞬之間下意識轉身便想朝外跑。

“來人……唔!”

她尚未來得及拔高聲音,才發出一聲微弱的呼救聲,那人自樹下輕盈躍下,轉瞬間追至殷靈棲身後,捂住她的嘴。

一道冰冷的觸感橫過脖頸,殷靈棲瞳孔驟然一縮,心臟驟停一瞬。

她再清楚不過這是什麼。

鋒利的薄刃正抵在她頸上命脈處,隻需稍稍用力,便能割斷血脈,血灑當場一命嗚呼。

“唔……”

殷靈棲用儘力氣想推開鉗製住她的手,可背後之人手勁太大,她根本無法動搖他分毫。

這雙手穿著三指黑手套,自指尖連接至腕骨處,能夠有有效阻攔銳器劃破皮膚。

傷是傷不了他,不過……

殷靈棲不管不顧用力咬了上去。

背後之人吃痛,果然鬆開了捂住她的那隻手。

殷靈棲抓緊時機爭搶機會,喊道:

“蕭雲錚你給本公主鬆開!”

背後之人登時怔住了,握住她頸間薄刃的那隻手微微一顫:

“是你?!”

殷靈棲在他手底掙紮著,推搡那把短刃:“是我,你……啊!”

刀刃太過鋒利,殷靈棲掙紮間無意擦過頸下,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蕭雲錚瞬間收刀入鞘。

“怎麼會是你。”他注視著殷靈棲頸下一道淺痕,目光一震。

“見血了。”殷靈棲抬起指尖蘸了蘸,指頭滴著鮮紅的血珠。

“傷有多深……”蕭雲錚習慣性地上前想近身檢查傷勢。

“你不許動!”殷靈棲捂住傷痕後退幾步。

“樹下太黑,我無法辨清來人,沒想到會是你。”蕭雲錚望著她,欲言又止,伸手自衣間取出一瓶藥。

“金創藥,給,敷上。”

殷靈棲:“……”

哥你取藥的動作再慢一點點,傷口就自主愈合了。

她最後還是拿了蕭雲錚的藥,儘管目前用不上。

“昭懿公主殿下,深更半夜月黑風高夜深人靜,你孤身一個人還在宮外待著做什麼,不知道有可能遇到危險嗎!”蕭雲錚冷聲問責。

“這不遇到你了麼。”殷靈棲懟了回去。

“回宮,現在就走,我送你回去。”蕭雲錚語氣堅決,不容置喙。

“不走,”殷靈棲腳步一頓,轉身望著他,“你呢,世子殿下深更半夜月黑風高夜深人靜不在你的皇城司辦案,也不在輔國公府待著,跑這兒來做什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如此良辰美景,世子殿下莫非是特地趕來幽會佳人?”

蕭雲錚被她嗆了一句,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是,遇到公主了。”

殷靈棲:“……”謝謝誇獎。

“公主執意待在濯纓水閣,究竟想做什麼。”蕭雲錚見她定在原地,一時也不再行動。

“你呢,你來做什麼。”殷靈棲反問他。

“查案。”蕭雲錚答話一貫簡潔明了。

“我也是來查案的,”殷靈棲越過他,繼續朝園林中心走,“當日被擄走的人是我,我當然更想知道真相。”

蕭雲錚注視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冷聲道:“往慎寧郡主府的方向查的線索,是公主遣人遞至皇城司的罷。”

“公主又是如何知曉案件進展的方向。”

視線中那道執著的身影終於停下了。

“世子在說什麼?”殷靈棲摘下兜帽,“本宮聽不懂。”

“需要臣再重複一遍嗎?”

蕭雲錚幾步走至她麵前,垂眸以審視的目光掃過小公主那張偽裝得堪稱完美的臉。

他低笑了聲,眼神愈發捉摸不透:“泰山崩於麵前而色不變,公主果然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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