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沒了?”鄧師傅嚇了一個大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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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不用在藥棧乾活嗎?”宋謙沒想到跟師第一天,徐師傅就帶著他翹班了。
徐謙福說:“不用,今天我有事,正好缺個幫手。”
宋謙問:“什麼事兒?”
徐謙福說:“我小兒子百日宴,我得回家燒飯,你刀工好,幫我切菜。”
“啊……好……”宋謙沒想到跟師第一天就改行乾廚師了。
到了徐家,今天來的客人不少,徐家要燒五桌宴席,全是徐謙福一個人掌勺,切配的事情就交給宋謙了。
徐謙福綁上圍裙,他說:“做藥跟做菜是一樣的,一個優秀的藥工,必然是一個優秀的廚師,二者是相通的。”
徐謙福給宋謙一大籃子青菜,他說:“拿去洗乾淨了,這就是藥材的淨選。你得去臟泥,去老根,去爛葉,不能上餐桌的,一點不能要。”
“淨選完了,還得切製,切的大小要勻稱且適當。全切粗了,那就炒不熟了,得燉了。全切細絲了,下鍋就糊噠噠了,夾都夾不起來。”
“淨選和切製都是為炮炙服務的,你得知道我這盤青菜要怎麼炒,我是水煮啊,還是快火猛炒,還是先炒後燉。不知道怎麼炒,那前麵的淨選和切製就沒意義了。”
宋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感覺徐師傅很接地氣。之前在鶴年堂,燒菜是專門有廚師的,他倒沒有把做藥跟做菜聯係起來。
現在細一琢磨,倒確實如此,而後宋謙洗完青菜,問:“那您打算怎麼燒這盤青菜呢?”
徐謙福道:“杆子和菜葉分開,杆子切絲,再給我切一點豬肉絲。豬肉絲炒青菜杆,下飯。”
宋謙動手切肉。
徐謙福往鍋裡加油,他說:“灶台呢,家裡用一般就是這種平麵的了,蒸炒燉煮都是它。藥棧裡麵因為乾的多,所以得分開,炒製用的是斜麵雞囚灶,方便出藥。”
“蒸煮熬用的就是塘鍋灶了,得在地麵上挖個坑,再砌灶台,主要是方便蒸煮完了之後起甑起藥。如果太高,那我們就得站在凳子上去拿,摔了就危險了。你切好沒有?我油冒煙了。”
宋謙都聽入神了,馬上道:“好了,好了。”
宋謙趕緊把豬肉絲丟進鍋裡。
徐謙福並沒有馬上翻炒,而是問:“知道我為什麼不馬上翻嗎?”
宋謙搖頭。
徐謙福說:“得要先煎一下,肉絲外殼硬了,這樣再翻就不會沾鍋了,你著急忙慌一頓胡巴拉,這不得沾的到處都是嘛?那還怎麼吃?”
“炒菜是這樣,炒藥更是這樣。就像有些人炒王不留行,明明鍋子已經熱到位了,可還是炒出來一堆僵子,為什麼?太著急了。”
宋謙神色怔住,想到了之前他炒王不留行的時候,就出來了一堆僵子。
徐謙福轉頭對宋謙道:“大夫總說治病要有大將之風,咱們藥工炮藥更得有大將之風,你倒了藥就讓它呼啦啦燒一會兒又能如何,你怕什麼?”
“玩刀的,就不能怕切。玩鍋的,就不能怕焦。小宋,你要記住了,炮炙的精髓隻有兩個字,那就是‘改變’。”
說完,徐謙福抓了一把生薑撒進鍋裡,他問:“考你一下,知道我為什麼放薑嗎?”
宋謙稍一思索,回答:“豬為水畜,味甘、鹹,性寒、平。易生痰、助濕。”
“謔?不錯嘛。”徐謙福誇了宋謙一聲,而後說:“中藥的藥性就是性味歸經,升降浮沉。炮炙要做的就是去其不足,增其所效,改其所向。”
“豬肉具有滋陰潤燥、健脾益氣的功效,但因為其生長環境過於濕臟臭,所以要用薑來燥濕,薑製能散,散什麼,散寒豁痰,是不是正好就去掉豬肉不足了?”
這樣形象一說,宋謙突然發現生活中好像很多地方都在用著中藥炮製的思想。
徐謙福又往鍋裡麵倒了一點酒,豬油激酒香,二者複合香味肆意蔓延,宋謙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徐謙福說:“酒製升提,還能矯臭,加了酒的肉,炒出來才會香嘛。”
宋謙認真點頭,真不愧是生活係老藥工。
徐謙福又往鍋子裡麵丟了一大把粗辣椒粉。
宋謙不敢怠慢,這很可能又是一個藥理,他慎重地問:“這是要利用辣椒的辛熱之性,溫中散寒,開胃消食,來減少豬肉的滋膩嗎?”
徐謙福搖頭:“並不是,純粹是因為我愛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