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刮嗚刮――嗚刮嗚!”官軍騎士的角聲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似虎嘯,時而似羊哭。
黃巾護旗將一聽,不禁信心大增,因為號角是用來指揮軍隊行動的,而一支士氣正盛的軍隊,其號角絕不會如此淩亂,而號角聲一亂,則意味著,麵前的官軍騎士亂了!官軍騎士亂了!
“官軍亂了!殺!殺!殺!”
“嗚嗚—嗚嗚—嗚嗚!”跟師從胡騎的官軍騎士一樣,黃巾騎士也以牛角號來指揮,而此刻,他們的號角高亢起伏,宛如虎嘯龍吟,這是催命的號角。貼在馬背上的黃巾騎士聞令摸出環首刀,甩開胳膊,舉平手臂,刀光如鐮……
一個又一個官軍騎士被從身後“衝”上來的環首刀劈中腰腹,在戰馬的衝擊力下,他們身上的甲胄乃至支撐身軀的骨骼竟都似豆腐般柔弱,隨著一陣接一陣的“嘶”“嘶”聲,一個接一個的官軍騎士被攔腰截斷,一朵接一朵妖豔的彼岸花從他們的殘軀中噴出,然後在半空中繽紛落下。那是生命之花,每一朵都代表著一個不甘心的靈魂。生也絢麗,死也燦爛。
公孫瓚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這一切,那張因常年日曬而變得黝黑的臉是越皺越緊,難道,今天自己麾下的三千義從,就要如同那天際的晚霞一般,雖然絢麗但終究隻能像曇花一現一般,迅速消逝?
王大誌看著如蒼蠅般緊緊貼在官軍騎士尾部廝殺的己方騎士,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此刻他心中,隻有說不出的舒暢。如果要他找兩個字來形容此刻他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一定會脫口而出“痛快!”是啊,真的太痛快了。
自打去年,自己被宗員打得灰頭土臉灰溜溜地逃進冀州以來,自己蝸居在幽冀邊境,整天望著官軍在故土上耀武揚威,欺壓父老,而自己雖帶著幾萬兒郎,可卻始終不能殺回去,拯救家鄉父老於水火之中,那心情,那滋味,又有幾人能懂?
幸好,自己所受的一切苦難,原來隻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現在,自己的心誌已經足夠堅定,筋骨也足夠強健,終於能夠擔得起拯救幽州父老的重任了!所以,幽州的官軍敗了,就在自己麵前,被自己的騎士殺得抱頭鼠竄!
“傳令,擊鼓進軍!”王大誌噴出一口惡氣,長槍再次往地麵一捅,怒道。
“諾!”跟王大誌一樣,對官府恨之切的鼓手立刻掄起肌肉虯紮的臂膀,“咚咚咚”地雷響戰鼓。
“進!”方陣中,各護旗將、總旗官、小旗官高聲齊呼,指揮自己的兵卒向前掩殺。因為,既然己方的騎士已經擊敗官軍騎士,那麼此刻,步兵就應該趁勢進攻,殺退官軍的步卒,儘可能地擴大戰果。
王大誌信心滿滿地端詳著戰場,就如同神靈俯視著自己創造的生物,此刻喊殺聲、鼓號聲、風聲都已離他遠去,天地之間,似乎就隻剩下他一人,以及麵前,那團難以用言語形容,但又如烈酒與美人一般吸引人的光芒。
“嗚嗚—嗚嗚嗚嗚—嗚!”官軍騎士陣中,忽然傳出一陣高亢的號角,這號聲撕破了雷鳴般的馬蹄聲,像疾風一般,在整個騎陣上空掠過,眾騎士一聽,立刻再次拉動韁繩,撥轉馬頭,就像剛才從黃巾軍的軍陣前掠過一樣,一分為二,然後向戰場兩側衝去。
“轉!貼緊!轉!”指揮黃巾騎士的護旗將看得清楚,立刻高聲傳令,他才不會傻乎乎地指揮自己的騎士去衝仍舊嚴密的官軍步兵方陣呢。
但即便雙方指揮官都及時下達轉向命令,但雙方都依舊有不少騎士因貼得過緊,且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對方騎士身上,而橫橫地衝進官軍步兵的長戟陣中,當即連人帶馬變作一隻隻巨大的水袋,紅色的液流“噗噗”地往外噴。
黃巾騎士的坐騎,本就不是專為戰場而生的戰馬,而它們剛才已經全速衝刺了一裡有餘,這一裡多的路程,已經接近它們體力的極限,再跑可就有性命之虞了。因此,在強烈的求生欲望之下,黃巾騎士的坐騎們都紛紛放慢了速度。
但官軍騎士卻也沒能借此良機,拉大雙方之間的距離,因為,他們的戰馬在經過三輪遊射以及剛才的全速衝刺後,也基本耗儘了所有的體力,能夠保持現在的速度都已經是頂個的好馬了,再快也是不可能了。
因此,儘管雙方騎士的坐騎都因耗儘了體力而幾乎無法跑動,但又正因如此,雙方都誰也甩不掉誰,隻得如步兵一般,在原地廝殺。原地廝殺,拚的就是手上功夫及運氣了——畢竟打著打著坐騎突然四肢一軟倒在地上,那可真成冤死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