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奮和公孫貴連連點頭,口中一個勁地說著:“是是是是。”
“但你們可曾想過,這梁禎,到了令支,又是歸誰節製呢?”
“呃?”兩個身子正一點點前傾的公孫登時停了下來,一大一小兩雙眼珠轉了好些下,接著才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異口同聲道,“那自然是歸縣長管製。”
崔平點了點頭,兩人佩服的眼神讓他頗有成就感:“上障的障尉,可是空缺?”
公孫貴立刻點頭道:“是的,上障譚障尉剛於日前,隕於王事。”
“唉,譚障尉勇猛非常,又格儘職守,真是可惜了。”崔平故作感慨道,實際上,他連這個譚障尉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梁禎既能從鶴頂紅手裡逃走,想必也是精於刀馬之人,那就讓他補了這個缺,去抵禦扶餘寇吧。”
說完後,崔平意味深長地瞄了公孫貴一眼。
“哈哈哈哈,好好好,縣長此計,滴水不漏,妙哉,妙哉。”公孫貴拍手稱讚,要知道,這上障之外,便是苦寒的扶餘地,而扶餘人又是以“多有勇力,發能入目”而著稱的,光是這兩年,就殺死了三個上障尉!現在,崔平讓梁禎去當這個上障尉,其意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要借扶餘人之手,殺掉梁禎。
但他的族叔公孫奮,卻在心中,暗暗地抹了一把汗,因為崔平出的,是一條殺人不見血的毒計——崔平讓梁禎去上障的理由是“為天子守障,護百姓安寧”,這是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這梁禎要是敢推辭,立刻免為庶民都是輕的了,當場以“畏敵不前”給軍法從事了,都沒有人會有二話。這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才能想出這種法子啊?
主意一打定,崔平和公孫貴就起身告辭,一來,縣衙還有很多的事務要處理,二來,兩人在這私人府邸裡逗留太久了,終究還是不恰當的——這就像有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擺在桌子麵上說一樣。
半個時辰後,穿戴整齊的公孫貴,便在自己的公廳中,見到了這個令他在崔平跟族叔麵前丟儘了臉的梁禎!
梁禎看上去尚未到弱冠之年,頭戴一頂軍中常見的屋山幘,身穿粗布短衣,唯獨腰間的那把環首刀,刀柄的環首是金色的,遠遠就能感受到凹凸感,想必是環首內,雕刻了精美的龍雀圖案。
公孫貴暗暗點了點頭,要不是見到了這把帶有“龍雀大環”的環首刀,他是打死都不會相信,來的這個人,會是那個在鶴頂紅的報告裡,已經“死”了的梁禎!
原來,這帶有“龍雀大環”的環首刀,乃是全刀一體鍛造,並配以雕刻精美的環首,光是從技術上來說,就要精於那些分體鍛造的環首刀了,而且這“龍雀大環”,往往也是出自大家之手,因此價格自然是水漲船高,非有一定地位,且家境殷實之人,是斷然不敢用,也用不起的。而也隻有這個層次的人,才能和崔平產生瓜葛。
“屬下梁禎,見過公孫縣尉。”梁禎首先行禮道,舉止都很合禮教,既不像那些奔命一般桀驁,亦不似黔首出身的戍卒那般莽撞。
“哈哈。”公孫貴連忙笑了兩聲,擺出一副親近的姿勢,起身還禮道:“不必多禮,梁卿一路辛苦。”
公孫貴的熱情,倒是令初來乍到且不知內情的梁禎心中生出一絲溫暖,於是連忙道:“多謝縣尉關心,下屬既是為國奔勞,哪有言苦之理?”
公孫貴在心裡冷笑一笑:好,好一個為國奔勞,不敢言苦。這可是你說的。
“梁卿,那我等,就先辦公事吧。”公孫貴說完,輕輕地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辦公桌。
“是。”梁禎高興地應了聲,從背上的包裹中,取出自己的誥命,雙手遞給公孫貴。
公孫貴收起了之前的笑臉,擺出一副辦事時的嚴肅樣,先是對過了誥命,確認無誤後,便讓梁禎先去驛館休息,待找到合適的職位後,再來衙門候命。梁禎見公孫貴這麼爽快,自然是高高興興地應了,告退後,又倒著身子退後了幾步,然後才轉身離去。
看著梁禎愉快離去的背影,公孫貴嘴角一彎,冷笑著“哼”了聲。
注1丈、尺:古代計量單位,一漢丈為2.375米,一漢尺為0.23米,漢代六尺為步,故一步約等於1.38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