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一切,都要靠鐵與血來獲取,而鐵與血的基礎,就是人口,更多的人口,則意味著更強大的戰鬥力。因而,當部落戰爭發生時,獲勝的部落,一般都會將失敗部落的人口“裹挾”到自己的部落中來,以增加勞動力。
迭室部能夠稱霸千裡草原,靠的就是其龐大的人口基數,他們為了人口的增長,完全不擇手段,除了改變生活習俗,主動在宜耕地進行耕種外,還要求治下各臣服部族,每次征戰勝利,都必須進貢一大批戰俘!因而,迭室部的人口規模,才能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戰俘們剛剛走到空地中間,高台上、高台四側的人群便開始湧動,這些人都是一身純白的裝扮,額頭上,綁著一圈銀鈴。
就像得到了指令一般,所有的俘虜,全都昂起頭,挺起胸膛。梁禎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原來當奴隸,也得“選”主人。因為,越是富有的主人,才越會有餘糧來滿足奴隸的生存所需。要是跟了一個窮得揭不開鍋的,那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又不能了。
而奴隸選主人的最佳辦法,就是儘量讓自己顯得身強力壯、精力充沛,也隻有這樣,那些擁有優先選擇權的豪民,才會在這萬花叢中,將自己“摘”走。
梁禎卻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弓起背、縮起腰,儘量讓自己顯得瘦弱,因為他覺得,隻有這樣,自己才會被那些貧窮的主人看中,也隻有被他們看中,自己才可能有機會,逃出生天。
捆著雙手的繩子被人扯起,扯繩人的氣力出奇的大,將梁禎拉得一個踉蹌,就向前撲去。扯繩的,是一個七八尺高的壯漢,腦袋上圍著一圈銀鈴,腰間彎刀的刀柄上,鑲嵌著好幾顆藍光閃爍的寶石。
梁禎的內心,登時掉進了冰窟窿裡,他雖不懂夫餘的習俗,但也不難從對方的裝扮中看出,對方的家境,比自己渴望的“主人”要殷實得多。
事實上,今天出席分享俘虜的,都是迭室部的豪民長老,一般的部落勇士,就連出席觀禮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這並不是迭室部打的勝仗,迭室部的尊者們根本沒有必要跟彆人分享本就不多的進貢品。
扯繩人拉著梁禎走了好一會,來到一排石屋後的空地上,那裡已經聚集了二十來人,其中一多半是俘虜。過了一會,又陸陸續續地來了八九個俘虜。扯繩人的頭領統計了一下人數,滿意地點點頭,老繭遍布的大手一揮。
立有兩個身強力壯的扯繩人衝上前,摁著其中一個俘虜,把一個鐵項圈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後在俘虜胸前墊上沾了水的氈子,提起燒化了的鉛水,將項圈的封口焊死。俘虜被鉛水在氈子上濺起的熱氣熏得眼淚直流,卻不知放聲哭,也不知掙紮躲閃。這鐵圈,是奴隸的標記,致死方除。
扯繩人一個接一個地給俘虜們套項圈。在旁觀看的時候,梁禎是握緊了拳頭,心中已經盤算好了千百種奪刀殺人的計劃。但當扯繩人真的走到自己麵前時,梁禎卻猛然發現,自己的手腳,早已不聽使喚,就連剛才還能自由轉動的腦袋,也變懶了,一動也不想動。
“滋”鉛水封上了鐵項圈的口子,梁禎直覺眼前一灰,身子一空,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抽去了,且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原來,對生存的渴望是如此的可怕,可怕到連見慣了血與火的戰士,也甘於低頭為奴的地步。
梁禎迷迷糊糊地,跟著俘虜們一並下跪,聽著扯繩人頭領的訓斥,然後又跟著其他人的節奏,一遍遍的,站起又跪下。
其他扯繩人則手把手地一遍又一遍地糾正著奴隸們的動作,就如同習武時的拳師一樣,卻又比他們耐心得多,哪怕奴隸們學得再慢,也沒有舉起拳頭,或是揮動鞭子。
梁禎漸漸被這詭異的教學所吸引,他先是豎起耳朵,努力地想從扯繩人頭領的詞句中,挖出線索,可他根本聽不懂夫餘人的語言。隻好瞪大眼睛,細細地分析他的動作,可這些動作卻是章法全無,更與梁禎腦海中的記憶全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