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過來!”梁禎左手扯著白廝的馬籠頭,將它給扯了過來,右手抓住一根長長的枯枝,“給我看好了,她要是少根頭發,我就用這個,把你的毛全戳掉。”
白廝前蹄微舉,碩大的身子拚命地往另一邊倒去,腦袋一個勁地點著,兩隻大大的眼睛中,寫滿了恐慌與哀求。
梁禎這才“放”過了白廝,抓起從侍衛身上撿來的彎刀,往古林深處摸索而去。很多天前,他們曾經經過這個地方,挹婁向導曾跟他們說過如何在林子裡取水,梁禎是少數幾個聽進去的人之一。
古林幽深,就如一個巨大的山洞,光線隻從四側的“洞口”處傳來,而從不在頭頂露麵。因此,隻要有心,頭頂那密不透風的樹冠層,就能成為刺客最好的藏身之所。
幾條古藤從樹冠層垂落,三幾片黑色的落葉在空中打著轉,卻遲遲不肯落下,就像那稱霸天空的海東青,在生麵的最後時刻,也依舊眷戀著天空一樣。
樹下,白衣少年忽然睜開眼睛,彈跳、抽刀、沉肩一氣嗬成。
少年麵前,是四個隱沒在黑袍陰影中的人,他們渾身上下,隻有半張布滿麻子的蒼白臉,能被彆人清晰地看見。
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傳令,四個黑衣人仿佛心有靈犀,八支骨朵,如同八條黑蟒,扭動著身軀,卷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卻不為所動,直到第一條黑蟒襲到麵前,方才纖腰輕扭,彎刀一立,將黑蟒擊飛。另兩條黑蟒分從左右襲來,少年身子往後一傾,兩條黑蟒在她麵具之上寸許的地方遊走而過,在空中相撞,所發出的“嗡”“嗡”聲,經久不息。
“啊~”淒厲的慘叫聲中,一條黑蟒,連著掌控它的手掌一並落下。
血腥之息瞬間散開,在刺激著每一人的鼻子的同時,也給所有人的眼珠,塗上了一抹血紅。
同伴的鮮血,非但沒讓黑衣人趕到害怕,反而令他們變得更加瘋狂,就連那個斷了掌的人,竟然像不知疼痛似的,舞著另一隻手上的兵器,撲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舞起彎刀,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隱沒在自刀身潑出的銀華凝結而成的銀球之中。這銀球,看似虛無,但若有人試圖突破,都必是頭破血流的下場。
連續兩條黑蟒被擊退後,餘下的黑蟒便停止了攻勢,但它們仍昂著頭,吐著猩紅的信子,目光堅定而陰冷。沒有人會懷疑它們必勝的信心,包括白衣少年自己。
所以,黑蟒們的下一輪攻勢取得了成功。因為雙拳,本就難敵四手。兩條黑蟒將彎刀死死吸住,第三條黑蟒卻突然從側麵撲來,血口一張,就要咬碎黑齒影寒的手腕。
黑齒影寒無奈,隻得遵從本能,棄刀保手。
兩個黑衣人閃到近側,一左一右地鉗起黑齒影寒雙手,將她摁在焦炭般顏色的古樹上。
那個斷了掌的黑衣人用僅剩的手握著骨朵,在同伴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少年麵前,少年的腦袋將由他親手敲碎,作為對他斷手的補償。
斷掌黑衣人在同伴的幫助下,慢慢地將骨朵舉過頭頂,此時,他整個人都被身上散發出的黑氣所籠罩。骨朵惡狠狠地砸下,帶起響亮的風聲。
“轟”
夾住少年的兩名黑衣人眉頭下意識地皺起,儘管他們早有準備,但這敲擊聲,似乎也太響了些。
在骨朵落下的最後一瞬,唯一沒被拴在樹上的白廝突然鼓足了勁,撞向兩名意欲行凶的黑衣人。白廝的體重可是黑衣人的兩三倍不止,再者,作為一匹百裡挑一的良駒,它有瞬間提速的本事。因而,兩名黑衣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撞飛,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得知真相的另兩名黑衣人,瞬間鬆開控製著少年的雙手,舞起骨朵撲向這不知好歹的白廝。
白廝也回轉身子,瞬間加速,再次衝向黑衣人。要換做常人,見這樣子,恐怕早就避之不及了。但白廝沒有,作為一匹與主人生死與共過的馬,它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怒、什麼時候該勇。
“不……雪青……不要……走……走……”黑齒影寒倚在樹上,她知道雪青不會是黑衣人的對手,她不想讓它白白送命。從雪青的眼神來看,它聽懂了主人的意思,可它卻依舊義無反顧地衝向那兩個黑衣人。
“不……”黑齒影寒絕望地叫道,緩緩偏過腦袋,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她心知肚明。
黑衣人身形一偏,便從雪青麵前閃開,雪青刹不住,從他們倆之間穿了過去。四條黑蟒如閃電般撲出,貪婪地撕咬著雪青健碩的肌肉。
雪青一口氣向前跑了數十步,方才停住,它依舊高昂著頭,肌肉緊繃,似乎隨時準備響應主人的召喚,重新投入到下一場戰鬥中去。
黑衣人麵無表情地走向白衣少年,他們身軀並不高大,卻遮住了所有的光線,他們並不是冷血生物,可他們無論走到哪,那裡的枝葉,都要裹上一層白霜。
骨朵再次高舉,目標,是少年香汗密織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