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等梁禎將自己的雄心壯誌理出頭緒來,現實,就給他出了一個火燒眼眉的問題。
原來,這土垠是右北平郡的治所,可它裡麵的大小官員,一聽見黃巾軍來的消息,就全跑了。現在雖說黃巾已退,可這些人,卻也沒有回來的意思。然而,正如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樣,郡縣亦不可一日無牧守。因為缺了他們,上到右北平郡下到土垠縣的一切維持社會正常運作的製度,便都形同虛設。
製度的形同虛設,帶來的,卻是社會秩序的崩潰。更何況,這右北平郡中,還有許多定時炸彈——慈悲爺在回軍的過程中,可不知釋放了多少黃巾軍俘虜,再加上本就殘留在右北平郡中的各路潰卒。這右北平郡,可謂是很不安寧。
梁禎、劉備、公孫瓚都發現了這些潛在的隱患,然而他們三人,卻都不知如何解決。因為,理論上說,梁禎作為留在右北平郡的官階最高的官員,又手握軍馬,有義務維持右北平郡的秩序。然而,梁禎卻是純粹的軍隊武官,既不屬於右北平郡的官員係統,又沒有劉虞、宗員這兩位幽州巨頭的委任,根本就無權過問郡中的事務。
而公孫瓚的情況,也與梁禎相差無幾,他的差遣是玄菟郡郡丞,現在領的軍令是協助梁禎整訓雲部,兩者皆與管理右北平郡搭不上邊。劉備就更不用說了,一介白身,敢對郡中事物插上一句嘴,都是下獄的罪名。
“我們可以將土垠的皂隸、差役召集回來,協助抓捕犯人。”最後,還是劉備經驗豐富,“再跟這裡的地頭蛇商量一下,請他們出麵維持。我想劉使君那邊,很快就會派人來代行縣令、郡守的職務的。”
“但願,那些潰逃的蛾賊,沒那麼快反應過來。”梁禎點點頭,對於這種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已是無解的事,他能做的,也隻有“但願”了。
“懷德兄對土垠熟,因此,這土垠之事,就有勞懷德兄費心了。”
“為國豈敢言勞?勳定不負德源兄所托。”
將這些棘手的事務交給人緣最廣的劉備後,梁禎便要開始著實整訓之事了。第一步,便是給這些黃巾俘虜登記造冊。以掌握他們的基本信息。
本來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因為,這些黃巾俘虜許多人連自己家屬於哪個郡,哪個縣都說不清楚,即使能說出來的,也無從考證。但是,黑齒影寒卻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忽然要求,梁禎給她也記上一筆。
更改黑齒影寒的相關信息也不難,反正雲部的老士卒們也要修改戶籍信息——因為這些活下來的人,現在都有了成為良家子的資格,對這項殊榮,他們自然不會怠慢,不少之前因各種原因虛報、錯報或是記載模糊的,也提出了核對的請求。
然而,黑齒影寒的想法,卻有點特彆,她不但希望將名字改為“四郎”,而且,還想將姓氏也改一改——改姓梁,跟梁禎一個姓。
“你是想當家丁嗎?”梁禎哭笑不得道,因為通過這幾天的閒談,梁禎也了解到,張飛的那些家丁,都是姓張的,但他們,卻大都不是張飛的族人,而是張飛家的家生子,既然是家生子,那當然就隻能跟主人姓了。
“嗯。”
梁禎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透盈兒這家夥了,放著好好的自由身不要,為什麼偏要屈身去當什麼家生子呢?
“你為何,總要這麼委屈自己呢?”梁禎有點不太高興了,無論黑齒影寒怎麼想,在他心中,她就是他未來的妻子,呃,按這個時代的說法,應該叫細君。但無論怎麼叫,她跟自己,都應該是平等的才對——不然,可沒法娶過門了啊。
“安全。”
理由很簡單,但卻無懈可擊。因為,在這個時代,但凡有點家底的人家,都會有沒有戶籍的仆人,區彆隻在於多與少,梁家雖不是什麼豪門大族,但畢竟是良家,家中再寒酸,也是要有兩個小仆人撐門麵的——不然就要被踢出良家的階層了。
“你可要想好了。”梁禎說不過黑齒影寒,隻好用彆的方式,來試圖讓她回心轉意,“這次定下來,可能就不好改了。”
黑齒影寒突然笑了,笑容像一片波紋,由眼角擴散至嘴角。
梁禎猜,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意思,於是乾脆將話挑明:“我想推薦你為軍候。但你知道的,軍候,是比六百石的官職,名冊信息,要交給宗將軍存案。”
“馮良是假司馬,鄧遠可以當一個,剩下的兩個,我不能全給黃巾俘虜。”
梁禎本以為,黑齒影寒會有所反應,拒絕也好,討價還價也好,甚至跟上一次一樣,“鬨”一場也好,然而,黑齒影寒似乎突然間“懂事”了不少:“嗯。”
黑齒影寒的反應越順從,梁禎的心,就越難安,儘管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難安”究竟從何而來:“你……你就不……不說些什麼嗎?”
“我有個建議。”
梁禎差點沒將“太好了”這三個字說出來:“快說,快說。”
“黃巾俘虜這幾個字,隻會造成雲部的分裂,以後,不要輕易提起。”
“我明天就下令,雲部的所有人,從今以後,都隻有一個身份,雲部士卒。以前的事,嚴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