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無山深處,有一條名叫東石屋的村子,村莊不大,隻有二十來戶人家,可人口卻非常多,有五六百人,而且多是青壯年男子,而婦女的比例,還不到男人的十分之一。
這條村的新村長,叫相三臣。他呆在這裡,是因為,這條村子是他唯一可以固守的地方。至於徐無山外的其他地方,要麼是豪強地主那被高牆深壘保護著的莊園,要麼就是白皚皚的一片原野。
“總旗官。”劉凡塵的白臉,黃了不少,不知是餓的,還是病的。
“又跑了多少人?”相三臣翻著從徐無縣城搶來的竹簡,儘管他並不認識竹簡上的任何一個字。
“隻剩不到兩千人。”劉凡塵的臉色沒有變,又或許是變了,但卻被原有的蠟黃色給蓋住了,“得趕快想辦法找些糧食,不然,恐怕要人吃人了。”
“找糧食?這附近的地主,個個縮在高牆深院裡麵,箭矢,比官軍還要密集。各縣的糧倉,也早被那些狗官貪墨空了。還能上哪找?”
相三臣所言不虛,有糧食的地方,他們攻不進去,而攻得進去的地方,卻又大都沒有糧食。
劉凡塵閉上眼睛,似是在為自己的前景感到絕望。
相三臣看了他一眼,喉結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因為,劉凡塵是留在他身邊的,唯一一個護旗將。至於其他的幾個護旗將,有的在那晚,被涼州騎士亂刀砍死了,有的在這幾天,偷偷地帶著人跑了。
“我們要轉移。”再次睜開眼睛時,劉凡塵已經想到了應對之法。
“向哪?去冀州的路,已經被官軍堵死了。再往北,就是夫餘地。往東、往西都要在平原上走幾天,才能遇到山丘。要是被官軍騎士追上,恐怕連全屍都不會剩下。”
“那也要走。”劉凡塵斬釘截鐵道,“往東,去遼西。遼西的官軍,大都南下攻打渠帥他們去了,兵力一定空虛。我們可以在那裡,慢慢發展壯大。”
“但我們沒有糧食。”相三臣搖搖頭,去年大旱,許多農戶家中都沒了存糧,而今年又因為戰亂,大大耽誤了插秧時間,因此,許多田地,到現在都是空著的。
“報。”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喝,接著便是“蹬蹬蹬”的腳步聲。一名黃巾軍漢飛步撲進房中,以手扶額,再摁在胸前道,“總旗官,劉護旗。一隊官軍,正從土垠慢慢接近徐無。”
“官軍?”相三臣“咻”地站起身,身上的鐵甲,也因此發出“哐”“哐”的響聲,“哪來的官軍?”
“稟總旗官,是駐守土垠城的雲部,司馬姓梁。”
“咯”“咯”相三臣的拳頭忽地發出幾聲脆響,兩束火焰,從他的眼睛中射出,似乎要將前來報信的軍漢給燒著:“又是他!”
“總旗官,如果能得到這夥官軍的糧食,我們便可順利進入玄菟。”劉凡塵跟相三臣想到一塊去了,儘管兩人的目光,並不完全相同。
“乾他!”相三臣一錘桌子,顯然,他對梁禎恨之入骨,因為如果沒有梁禎,在土垠縣拖了他三天,說不定,他現在就正坐在土垠城中,呼風喚雨,而他的渠帥王大誌,可能已經打下了薊城,而不是狼狽不堪地逃到冀州。
都是他!
梁禎將戰場,選在離徐無縣城十五裡的一個叫虎子鄉的地方,這個地方,是一片平坦的原野,周長約四千步,麵朝徐無山,背靠徐無縣城,右側,是一片從徐無山上延伸下來的落葉林,不過,樹林現在已經抽出了新芽。
為了將相三臣部引出來,梁禎請劉備幫忙,在徐無縣散播:一支兵精糧足的官軍,將進駐徐無,以剿滅徐無山匪的消息。然後梁禎讓三個戰兵曲早上拔營,輜重屯則在中午再啟程,然後戰兵曲走快一點,輜重屯走慢一點,直到兩者之間,恰好有一個下午加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差。
在梁禎的計劃中,多出來的那個下午,用來給戰兵們修整,而一到夜幕降臨,戰兵們便抹黑到樹林中去埋伏。以等待從山口中衝出來劫取糧食的黃巾軍。
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就是到達徐無縣城的時間,比梁禎預想中的慢了半個時辰。
“通知兄弟們,抓緊時間睡覺。”梁禎剛跳下馬,便迫不及待地向傳令兵下令,“讓周屯長妥善準備夥食。”
“諾。”兩個傳令兵分彆往不同的方向奔去。
梁禎這才鬆了鬆因長途騎馬,而酸痛的筋骨。然而沒等他將手腳放鬆開來,駝背衛大便送回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森林中,升起了薄薄的霧。
“再探。”
“諾。”
衛大剛走,梁禎便將鄧遠、光寶山和黑齒影寒召來,商議對策。
“大霧,弓弩就會失去準頭。我們隻能肉搏了。”八尺壯漢下意識地敲了敲手臂的腱子肉,以提醒大家,肉搏恰恰是他的強項。
“我們的兵器,比山賊要好不少,隻要一鼓作氣。能贏!”光寶山握緊了拳頭,後半句話甚至是咬著牙說出來的,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對曾經的同鄉舊鄰們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