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禎暗中打量了黑齒影寒一眼,發現她沒有說話的意思,於是便例行公事般地叮囑了鄧遠及光寶山兩句,然後就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了。
屋子裡,又隻剩下了他們兩人,但兩人都低著頭,隻看著麵前的地板,仿佛都沒有注意到,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存在。
“披甲。”
“我不能。”
“呆在後麵。”黑齒影寒握起放在桌麵上的環首刀,起身告退。
“活著回來見我。”梁禎衝著她的背影喊道。
西邊,是落日的最後一點餘暉,東邊,是廣寒投下的第一縷夜光。徐無縣的城門,緩緩打開。
梁禎和馮良騎著精神抖擻的戰馬,走在最前麵,他們身後,是三名分彆舉著“漢”字旗、雲部戰旗、“梁”字將旗的掌旗兵,掌旗兵身後是二十名手持長戟,腰佩環首刀的精銳甲士,再往後是那麵指揮行伍行進的巨大軍鼓,軍鼓之後,才是排成一字長蛇陣的三個戰兵曲。
“霧越來越濃了。恐怕會對我們不利。”
梁禎輕輕地抹去臉上的濕氣:“霧對蛾賊也一樣。”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馬蹄聲,梁禎趕忙勒住馬匹,馮良在勒馬之餘,還抽出了環首刀。一直跟在他兩人後麵步行的章牛和葉鷹揚,則快步上前,擺開斧劍護在兩名司馬身前。
來人是衛大手下的斥候,他帶來消息稱,前麵平安,不見山賊的前哨。
梁禎揮揮手,示意斥候退下。
“傳令,軍鼓暫停。各軍候協調本曲戰兵行進。”
“諾!”
這是僅次於“人銜枚,馬勒口”的靜默令,也是雲部士卒目前能做到的最高級彆的靜默。
儘管入春已有月餘,可夜裡的天空,依舊寒涼,由於不能生火,衣衫單薄的兵卒們,隻能互相依偎著來取暖。寒冷,會一點點地將士氣消磨殆儘。
此時,徐無山中,相三臣也點起了自己的兵馬,跟梁禎一樣,他也準備借助這次夜色,將部隊從徐無山拉到虎子鄉,並預先埋伏在山口附近,等到運糧隊一到,就一並殺出。而為了拖延徐無守軍前來支援的時間,相三臣又令劉凡塵,率領五百兵士,守住徐無城通往虎子鄉的官道。
兩千黃巾軍一直忙活到東方吐出魚肚白,方才布置完成,現在他們已經將虎子鄉通向北、東的道路堵死,西邊是茂密的樹林,至於南邊,便是官軍輜重屯來的地方,因此官軍的輜重屯哪怕想逃,也隻能原路返回,可這沉甸甸的運糧車,又哪裡跑得過輕裝上陣的黃巾健兒?
辰時末,官道的儘頭,升起了一股薄薄的煙塵,煙塵之中,似有騾馬嘶鳴之聲,又似有車輪轉動之聲。自相三臣以下,參與伏擊的所有黃巾軍漢都屏住了呼吸,不少人將緊張轉化為力勁,差點要將手中的兵刃握碎。
結巴周才抱著牛皮鞭,不時揚手給拉車的騾子來上一鞭:“快,快點,懶,懶,東西。”
他們已經在顛簸的官道上走了將近一天了,人人都疲倦不堪,心中之渴望著,能夠快一點到達徐無城,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
“咚咚鏘”耳邊突然傳來的銅鑼聲嚇得周才一個激靈,從糧車上跳了下來:“誰,誰。在,在敲鑼?”
回答結巴的,是一陣整齊劃一的喊殺聲,震天的殺聲中,徐無山的山口開始震動,並升起滾滾的煙塵,初看像是地動,細看更像是千軍萬馬正在衝殺而來。
“列,列,列陣!”結巴的聲音聽著像是受到了非常嚴重的驚嚇,可敏捷的手部動作卻像是一個處變不驚的老兵。
運糧車上的糧食袋忽地“活”了,接著一個個絳紅色衣甲的弓箭手從糧車上跳了下來。
“將糧車圍成圈,所有人,都到圈中間去!弓兵,第一層!”龔屯長大聲下令,身邊的旗手,也趕忙升起他的號旗。
“對,聽,聽龔、龔屯,長,長的。”
“司馬,山賊開始進攻了,輜重屯的兄弟,還沒有來得及擺好陣勢。”
其實不用馮良轉達,居高臨下的梁禎也看得一清二楚:“畢竟缺乏訓練,要給我們一年時間,肯定不會這麼亂。”
“我們什麼時候衝?”
“等他們先交上手。”梁禎退後一步,以免太過於張揚而被黃巾軍的瞭望哨發現。